施念念其实不太愿意去外家,主要原因是因为杨家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重。
杨家一共有八个孩子,三个男孩,加她妈是五个女孩,她妈排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他们虽然生的多,但是养的少,大舅长到十来岁去河里捞鱼淹死了,两个大姨一个被嫁在邻村,生孩子大出血去世了,一个生性刚烈见识了姐姐的苦难,跑了,十几年没有音信。
两个小姨嫁到了不同的村子,日子过得一般,偶尔回来一次,两个小舅舅和杨秀梅的年纪差了二十岁,今年才十九岁,是对双胞胎,那是受尽了宠爱,前年有一个上山砍柴火,摔死了,杨母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
一大家人最后就剩下了年迈的老杨头,一个小舅和三个不常回家的女儿。
杨秀梅从小在家就不受重视,大姐死了之后,二姐就跑了,她也明白自已不能坐以待毙,为了避免被爹妈随便嫁出去换袋米,她亲自上街挑得夫婿。
施力国那个时候穷苦,家里就两兄弟,他大哥被送上了战场,自已留下来照顾父母亲,他挣点钱都给父母买药了,别说彩礼钱了,一日三餐都困难。
杨家坚决不同意她嫁进这样的家庭,非要嫁,要施力国给五十块彩礼钱。
他拿不出来,杨秀梅就把施力国扯过来的一斤肉扔在了案板上,大喊一声,‘‘彩礼就这个,我跟定他了！’’
气得老杨头要拿锄头锤她,看了还在襁褓的两个弟弟,还有吓坏了的妹妹们,长姐如母这句话不是空谈,自从他们去走了之后,杨秀梅便成了大姐,照顾着这个家。
可她没想到父母又给她变出来一对双胞胎,日日夜夜的活压垮了这个年轻孩子的肩膀。
一咬牙!
杨秀梅也跑了,好多年都没有回去,后来两个妹妹结婚她才开始和家里联系起来。
直到前年一个小舅舅去世,家里只剩下了老杨头和个年幼的孩子,杨秀梅才回家多了,可怜这个和自已孩子一般大的弟弟,她每次回去口袋也是装的满满。
施力国也一直愧疚当初没钱给彩礼,自已家双亲也没了,所以对杨家还是比较大方。
记忆里施念念这才是第三次去外祖家。
大水沟村距离大河村有十来公里的路程,听起来不远,可都是些山间小路,他们费了点时间。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房子有些破烂,破落的院子里,有一口老旧的土灶台,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在围着锅好似在炒菜。
‘‘平安。’’车刚停下,杨秀梅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对着里面的埋头苦干的人喊道。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迷茫的抬起头,他头发很长挡住了面容,透过额间头发缝隙看见了自已的大姐,被头发挡住的眼睛亮了一瞬,杨平安对这个姐姐那是非常信赖的,语气也带上了欣喜。
‘‘四姐。’’
施三冬和施九冬都对着这个比自已矮了大半个头的男孩喊了声‘‘小舅舅。’’施念念和方凤仪也跟着喊了声。
杨平安微笑着点了点头,把他们迎了进去。
房子里面和外面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外面还要乱。
‘‘随便坐,家里有些乱。’’杨平安把椅子搬了出来,面上有些局促羞红。
‘‘不用管我们,平安,爸呢?’’杨秀梅边收拾自已带来的东西边问。
‘‘在地里还没回,我先回来做饭了。’’杨平安看着姐姐掏出来好些金贵东西,‘‘四姐,你花钱买这些干什么,你家里人多拿回去自已吃吧！’’
‘‘都是家里有的东西,你去叫爸回来吧,我去做饭。’’说着,她声音低落下去,看着锅里黑乎乎的白菜帮子汤,鼻子一酸。
杨平安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应了声就出去了。
施力国上前搂住自家媳妇,叹了口气,‘‘我帮你。’’
饭做好了,杨家父子却迟迟未归,杨秀梅心里有些不放心,想去找找。
刚出门就和一个老婶子迎面撞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着急的说：‘‘是杨四吧?你爸出事了。’’
杨老头死了,拜年变成了布置灵堂,施力国叫两个小子去给小姨报信。杨秀梅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她旁边跪着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杨平安。
施念念和方凤仪跪在后面,她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感触,她和外祖一家相处不多,少数的几次见面都充斥了争吵。
视线移到跪在自已前面的杨平安身上,他周身散发着死寂,父亲死了但没有听到他哭得声音。
她不由得想到刚刚一家人出去找他们的时候,瘦弱的身体背着另一道身影艰难前行的画面。当时他紧咬着牙,嘴唇被咬出了血,汗水打湿了长发紧紧贴在额头,却一声不吭。
她突然有些同情这个比自已大不了几岁的长,杨家可能真犯太岁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两个小姨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刚进门就开始哭天抢地。
一屋子的哭声却让人感受不到亲人离世的痛苦,更像是被编排好的程序,听得人心生凄凉。
送走了为数不多的宾客,三姐妹坐在屋子里讨论起了小弟以后的生活问题。
听着两个妹妹开始各种推脱,杨秀梅眼底透露出疲惫,她声音沙哑,眼睛红肿,打断她们的对话,‘‘行了,平安和我走。’’说着她看向了低头一言不发的杨平安。
这边还没开口回答,听到这话的杨秀花和杨秀菊睁着一双凹陷的眼睛同时看向了杨秀梅。
‘‘还得是四姐,有魄力,养个人都毫不费力,瞧瞧这几个孩子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再看看念念这穿得多漂亮、多暖和。’’说话的是杨秀菊,杨秀梅的五妹,当初杨秀梅跑了,她就变成了大姐。
‘‘我爹和小弟可真是苦命,这么冷得天穿得那么单薄没人管就算了,现在人死了,就有人来搏好名声了。’’杨秀花也跟腔。
杨秀梅知道这两个妹妹对自已当年跑了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打算和她过多计较。管别人怎么说,她该做的做得足够多了。
但她能忍施念念不愿意忍,这两个姨妈从她记事起就时不时到她家打秋风,杨老头或许还顾及着自已的面子,但他们是完全不顾及,甚至觉得她们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妈。
她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更在乎起了亲情,还是觉得她真的亏欠两个妹妹,倒是能给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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