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碰撞的轻响,成了蘑菇屋院子里唯一的、带着烟火气的背景音。
何阳吃得很快,也很专注。他喝粥几乎没有声音,夹菜的动作精准利落,每一次落筷都恰到好处地夹起分量刚好的姜丝或油菜心,拌入少许红亮的豆瓣酱。那碟豆瓣酱仿佛有魔力,咸鲜微辣的复合滋味被白粥的清甜完美中和,每一次咀嚼都透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屏障,将院子里残留的惊悸、恐惧和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复杂目光,都隔绝在外。
刘亦菲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碗清汤面。面条细滑,汤底清淡却莫名熨帖,带着一股极淡的、让人安心的谷物暖香。这碗面似乎真的抚慰了她翻江倒海的胃,也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然而,每当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月白长裙上刺目的泥污,或感受到旁边杨蜜那若有若无、带着审视的目光,一股强烈的难堪和更深的不安又立刻涌上来。她只能更用力地攥紧筷子,将头埋得更低。
迪丽热芭是餐桌上唯一一个真正被食物转移了注意力的人。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尖蘸了一点红亮油润的豆瓣酱,试探性地舔了舔,眼睛瞬间瞪圆了。接着,她学着何阳的样子,舀了小半勺拌进自己的粥里,搅拌均匀,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唔!”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偷到鱼的小猫,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快速咀嚼着,含糊不清地小声赞叹,“何…何阳哥…这个酱…太好吃了!又香又鲜…还有点…唔…麻麻的?” 她努力想找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那独特的口感层次。
黄磊也舀了点酱拌入粥中,尝了一口,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点头附和:“确实,这酱料功夫深了。不是单纯的辣,是鲜香打底,辣得柔和,还有股子醇厚的发酵香,最后舌根那点若有若无的麻…点睛之笔!阳阳,你这手艺,不开店真是可惜了。” 他试图用最擅长的美食话题,笨拙地撬开这沉重的气氛。
何阳眼皮都没抬,专注地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嗒”的一声。他拿起旁边的粗陶水壶,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才淡淡开口:“自己做的。辣椒、蚕豆、花椒,还有点别的香料,晒干、发酵、捶打。费工夫,吃个味道。”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捶打”二字落在陈道明耳中,却让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何阳那双骨节分明、看似寻常却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手,又夹起一小撮切得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嫩黄姜丝,送入口中。姜丝入口微辛,随即是清爽的甘甜,完全去除了生辣的刺激,只留纯粹的提味暖意。这刀工,这火候的掌控…陈道明心中喟叹,这年轻人,是把“功夫”二字,融进了生活的每一个细微末节里。
杨蜜也尝了尝那碟豆瓣酱,味道确实惊艳,但她此刻味同嚼蜡。她小口吃着油菜心,心思却全在对面低头吃面的刘亦菲身上,以及那个平静喝水的何阳。那句“脾胃虚寒”的叮嘱像根刺扎在心里。凭什么?就因为她救过他?那自己算什么?她精心营造的“蜜姐”形象,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一文不值。她眼角余光瞥见刘亦菲裙摆上刺目的泥污,心里那点阴暗的嫉妒才稍稍平复一丝,但随即又被更大的不甘取代。她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潭深不见底的水,她必须趟进去!
何炅食不知味。他机械地喝着粥,目光时不时瞟向被他关机后扔在桌角、像块沉默废铁的手机。关机只是掩耳盗铃。他可以想象,此刻外面是何等的天翻地覆。节目组的电话肯定被打爆了,公关团队估计己经疯了,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可能正以最快的速度杀向这个偏僻的山村…他偷眼看了看弟弟平静无波的侧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担忧攫住了他。这事,弟弟能“顺手”解决吗?像解决那个音响一样?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王中磊捧着粥碗,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勉强喝了几口,眼神涣散,脑子里全是那个焦黑的浅坑和瞬间化为齑粉的音响。那画面带来的恐惧感远超任何商场的尔虞我诈。他偷偷瞄了一眼何阳,又迅速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盼着这顿要命的早饭赶紧结束。
一顿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农家早饭,就在这各怀心思的沉默和碗筷轻响中接近尾声。
何阳放下了水杯。那轻微的磕碰声,像是一声无形的号令,让桌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何炅身上:“哥,收拾东西。”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他暂住的那间偏房。“吱呀”一声,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所有或惊惧、或复杂、或探究的视线。
院内的空气似乎随着那扇门的关闭而重新凝固了一下。
何炅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又像是终于被推到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边缘。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站起身,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歉意:“各位…实在对不住,今天…今天这情况大家也看到了。突发状况…非常严重。节目…恐怕得暂时中止了。大家…都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吧。一会儿…会有车来接。”
“中止?” 杨蜜第一个出声,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尖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何老师,这…这也太突然了!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我们…我们这样出去,会不会…”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会不会被外面那些疯狂的媒体和粉丝生吞活剥了?
黄磊也愁眉苦脸:“是啊老何,这…这怎么收场啊?网上都炸成那样了,视频都满天飞了,我们出去说什么?总不能说…说那音响自己炸了又自己好了吧?” 他想起那个视频,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迪丽热芭小脸煞白,怯生生地问:“何老师…我…我是不是闯大祸了?我昨晚不该发那个微博的…” 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满是惶恐和内疚。
刘亦菲默默地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面汤还剩下一小半,己经凉了。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偏房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狼狈,眼神复杂难言。她没有参与质问,只是沉默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向节目组安排给她和杨蜜同住的那间房。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寂。
陈道明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动作从容,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惊涛骇浪都未曾发生。他看了一眼焦头烂额的何炅和黄磊,又扫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杨蜜和吓坏的热芭,最后目光也落在那扇偏房门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深沉的思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何炅的肩膀,力道沉稳,然后也转身,走向自己休息的地方。
何炅看着瞬间空了大半的餐桌,和桌上那些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碗碟,只觉得心力交瘁。他弯腰,认命地开始收拾碗筷,动作有些机械。黄磊叹了口气,也默默过来帮忙。
“老何,”黄磊压低声音,一边摞碗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阳阳他…他到底怎么想的?就这样走了?外面那烂摊子…”
何炅动作一顿,苦笑着摇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想?他只在乎…自己想不想。” 他看着弟弟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更深沉的担忧,“我只希望…这次他‘顺手’收拾的,别是整个世界…”
院子里只剩下碗碟碰撞的清脆响声和两个男人沉重的叹息。阳光依旧明媚,鸟鸣依旧清脆,但这片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蘑菇屋,己经笼罩在了一场无法预测、即将席卷而来的巨大风暴阴影之下。每个人都在沉默地收拾行囊,等待着离开的信号,也等待着那扇偏房门再次打开时,未知的命运走向。
偏房内。
光线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旧木头、尘土和一丝极淡的、属于何阳身上特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冷冽气息。
房间极其简陋。一张硬板床,一张掉了漆的旧木桌,一把吱呀作响的竹椅。墙角堆着几块纹理奇特的木料和几件简单的木工工具。
何阳站在房间中央,身形挺拔如松。他带来的东西极少。一个半旧的、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囊就放在硬板床上。
他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几件叠放整齐、同样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被迅速塞进背囊。一个扁平的、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品——似乎是那把他用来劈柴的短刀——也被小心地放了进去。最后放进去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旧锡盒,盒盖边缘磨损得发亮,透着一股年代感。他指尖在锡盒冰凉的表面轻轻抚过,动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随即合拢背囊,拉紧束带。
整个过程,安静、迅捷、精准,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拎起背囊,随手甩在肩上。帆布背囊落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环视了一眼这个只住了几日的简陋房间,目光扫过墙角那些未完成的木料,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确认没有遗漏。
然后,他转身,走向房门。脚步无声,如同踏在雪地上。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拉开。
院子里,收拾碗筷的何炅和黄磊闻声抬头。
准备回房的杨蜜脚步顿住,目光灼灼地盯过来。
己经走到女生房门口、正低头看着自己脏污裙摆的刘亦菲,也猛地抬起了头。
迪丽热芭抱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站在院子中央,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安。
陈道明站在自己房间的屋檐下阴影里,双手负后,目光沉静如渊。
王中磊则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往黄磊身后缩了缩。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瞬间聚焦在门口那个背着简单行囊、穿着旧布衣的身影上。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孤绝的轮廓。他神情平静,眼神深邃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一丝波澜。肩上那个半旧的帆布背囊,就是他全部的行装,仿佛随时可以走入山林,消失在天地之间,再无痕迹。
他迈出门槛,走下台阶,步履沉稳,径首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没有告别,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那姿态,干脆利落得近乎冷酷。
“阳阳!” 何炅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急切和挽留。
何阳的脚步,在离院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
但就在他停顿的瞬间,院外那条通往山下的、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极其刺耳的引擎轰鸣和尖锐的刹车声!
紧接着,是纷乱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快!就是这里!蘑菇屋!”
“镜头!镜头跟上!给我怼着门口拍!”
“何阳!何阳先生!请留步!”
“刘亦菲小姐!请问您和何阳先生是什么关系?”
“网传您曾在昆仑山遇险,是何阳先生救了您,是真的吗?”
“请问刚才隔空修复音响的视频是特效吗?您能解释一下吗?”
无数道刺目的闪光灯,如同银亮的毒蛇,瞬间穿透稀疏的篱笆缝隙,疯狂地闪烁起来!长枪短炮的镜头,如同嗜血的鲨鱼,密密麻麻地对准了这小小的、瞬间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农家院落!
风暴,比任何人预想的,都来得更快、更猛!
何阳停在院门内,背着光,身影在疯狂的闪光灯下,显得更加孤绝。他没有去看外面那一片混乱的喧嚣,只是微微侧过头,下颌线绷紧,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院落的空气,落在了人群之后,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阴影里。
那里,似乎有个身影,在镜头和人群的掩护下,正悄然退去。
何阳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向下抿了一下。
然后,他迎着那片刺目的闪光灯和汹涌的人潮,一步,跨出了院门。
作者“小蒋iop”推荐阅读《向往从成为何老师弟弟开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R1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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