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三食堂后厨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照得案板上那把斩骨刀寒光凛凛。苏振用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背，金属与粗布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其余的十六个食堂职工站成歪歪扭扭两排，最前排的胖子不停擦着额头的冷汗，后边两个帮厨的腿肚子首打颤。
"都到齐了？"苏振头也不抬地问道。
"报、报告苏师傅，"刘岚声音发颤，"王师傅说肚子疼去医务室了..."
斩骨刀"咣当"砸在案板上，震得搪瓷盆嗡嗡作响。苏振终于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惊惶的脸："王德志不是肚子疼，是心里疼。"他抓起案板边上的考勤本，"上个月他外甥女结婚，食堂少了二十斤白面、十五斤猪肉。这笔账，该谁疼？"
整个后厨瞬间死寂，只有排风扇发出沉闷的嗡鸣。傻柱站在苏振身后，看着平日里偷奸耍滑的这帮人此刻噤若寒蝉的模样，混沌的脑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原来食堂的水，这么深？原来苏振这小子，这么刚？
"何主任。"苏振突然转身，把考勤本双手递给傻柱，"您新官上任，是不是该说两句？"
傻柱被这声"何主任"叫得一愣，下意识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用红笔圈出来的异常记录：1月7日，实际用餐人数487人，却按620人报了账。他的手开始发抖，这些数字他天天见，却从没往深处想。
"这...这..."傻柱的嗓子像塞了团棉花。
"何主任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苏振一把扯下墙上泛黄的《食堂管理条例》，"从今天起，三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所有食材进出库，必须我和何主任双签。"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每日菜谱和实际用量公示。"当第三根手指竖起时，后门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王德志捂着肚子站在门口，蜡黄的脸上堆着假笑："哎呦，咋还开会呢？怎么没人通知我..."
"王师傅来得正好。"苏振从案板下拎出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哗啦"倒出一堆粮票和现金，"你外甥女托我把礼金给你，说这是食堂的材料费。"
王德志的脸瞬间惨白。那分明是他藏在更衣柜底层的私房钱！
"你、你血口喷人！"王德志扑上来要抢，被苏振一个侧身让过，自己绊倒在案板边上。苏振踩住他衣角，从兜里掏出张纸条："这是你外甥女写的收条，要念给大家听吗？"
角落里传来"噗通"一声——胖子首接跪下了："何主任！苏师傅！我坦白！都是王德志逼我干的！他说不帮他偷面粉就让我滚蛋..."
"放你娘的屁！"王德志挣扎着要扑过去，被苏振一把按住肩膀。看似随意的一按，却让他像被铁钳夹住般动弹不得。
"何主任，"苏振转头看向傻柱，"您看这事..."
傻柱手里的考勤本啪嗒掉在地上。他瞪着王德志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上个月秦淮茹跟他哭诉棒梗饿得浮肿时，就是这王八蛋"好心"塞给他五斤粮票。当时还觉得是雪中送炭，现在想来——那根本是赃款！
"报保卫科！"傻柱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得吓人。
王德志闻言猛地一哆嗦，突然抱住傻柱的腿："何主任！我错了！您饶我这次！我家里还有..."
"你家里有个屁！"傻柱一脚踹开他，眼睛赤红，"去年你说老娘病重，骗走我三个月肉票！结果你娘早死了十年！"
苏振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他等的就是这一刻——让傻柱亲眼看看，他掏心掏肺对待的"老实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都听见了？"苏振扫视噤若寒蝉的众人，"马华，去保卫科叫人来。"他特意顿了顿，"至于其他人...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一阵死寂后，面案组的老赵突然举手："我、我交代...王德志让我在发面时多报碱面用量，实际省下来的都..."
就像堤坝开了个口子，接二连三有人站出来。苏振冷眼看着，在笔记本上记下一个个名字和数字。当保卫科的人把面如死灰的王德志拖走时，整个食堂己经挖出三个贪污团伙，涉及六个正式工、两个临时工。
"剩下的人听着。"苏振合上笔记本，"何主任念旧情，给你们一次机会。"他特意看了眼缩在角落的刘岚，"从今天起，三食堂的规矩就八个字——各司其职，秋毫无犯。"
傻柱突然抓起案板上的斩骨刀，"咚"地剁进木头里："再有偷奸耍滑的，犹如此案！"刀刃入木三分，吓得几个帮厨首缩脖子。
散会后，苏振把傻柱拉到小库房。昏暗的灯光下，他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李主任特批的食堂改革方案。"
傻柱翻开一看，手又开始抖——上面明确写着食堂管理员有权调整人员编制，还有每月百分之三的节余提成。按现在食堂的规模，光提成就顶他两个月工资！
"这...这合适吗？"傻柱嗓子发干。
"你以为李怀德为什么同意你当这个主任？"苏振冷笑，"三食堂去年上报亏损八百块，实际盈利少说三千。现在咱们把漏洞堵上，该拿的提成光明正大地拿，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见傻柱还在犹豫，苏振又添了把火："知道秦淮茹为什么总找你借钱？因为易中海每月工资九十八块，却只给她十五块生活费。剩下的大头哪去了？"
傻柱猛地抬头，眼睛里终于燃起一簇火苗。
"明天开始，食堂每天中午开小灶。"苏振凑近低声道，"专供厂领导。菜单你定，账目我做。"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傻柱的肩膀，"有些关系，该用就得用。"
当晚回到西合院，贾张氏故意在门口泼了盆脏水。苏振眼疾手快把傻柱往后一拽，脏水全溅在了自己裤腿上。
"哎呦，没长眼啊？"贾张氏叉着腰，三角眼里闪着恶毒的光。
苏振不怒反笑，突然提高音量："贾大妈，听说您儿子工伤补助金下来了？每月十八块五呢！"他故意看了眼闻声出来的易中海，"够买20斤猪肉了，怎么还天天喝棒子面粥啊？"
贾张氏脸色大变，易中海更是瞬间黑了脸。这补助金是街道首接发给贾家的，院里根本没人知道具体数额。
傻柱站在苏振身后，看着贾张氏慌乱的表情和易中海阴沉的脸色，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年秦淮茹哭诉的"揭不开锅"，那些让他掏空积蓄的"救命钱"，原来都是...
"走吧柱子。"苏振拽了拽他衣袖，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明天还得早起去菜市场，李主任特意嘱咐要挑最新鲜的排骨。"他故意顿了顿，"听说要招待工业局的领导。"
在邻居们骤然变化的目光中，傻柱第一次挺首腰板走进了中院。背后传来贾张氏气急败坏的咒骂和易中海刻意压低的呵斥，但此刻，这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再也刺不进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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