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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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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毒叟知道,这丫头的心,从未有一刻真正放在眼前的伤兵身上。她捣药时,耳朵竖着听来往传令兵的只言片语;她清洗绷带时,目光会投向远处中军大帐的方向;她给伤员换药时,指尖的稳定下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每当听到“景王”二字,或者看到有新的重伤员被抬进来时。

苏凤梧的心,如同绷紧的弓弦,时刻关注着北方的战况,更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那个人的安危。她利用伤兵营这个信息集散地,结合暗香她们通过特殊渠道传递来的情报(伪装成普通家书或药方夹带),对前线局势有了清晰的掌握。她知道慕景初打了胜仗,击退了狄戎几次猛攻;也知道他受了些轻伤(每当这时,她捣药的石臼都会被捏得死紧);更知道狄戎狡诈,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她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和思念,都深深埋藏在“小梧”这张怯懦的面具之下,化作更精心的救治,仿佛多救活一个士兵,就能为他分担一丝压力,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这天午后,伤兵营突然一阵骚动!一队浑身浴血、杀气未消的亲卫骑兵,护送着几个担架,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为首的小校双目赤红,嘶声吼道:“快!军医!救王爷!”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苏凤梧脑中炸开!

王爷?!慕景初?!

她猛地抬起头,手中的药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伪装瞬间破碎,那双总是低垂、充满怯懦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恐惧和无法掩饰的关切!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一步!

“慌什么慌!一边去别碍事!”毒叟一声暴喝,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苏凤梧。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严厉的警告:稳住!别暴露!

苏凤梧浑身一颤,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慌。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低下头,重新缩回角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目光却如同钉子般,死死钉在中间那个被小心翼翼放下的担架上!

担架上,慕景初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他胸前的玄铁轻甲被利器劈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里面的软甲也被割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斜划至右肋下,皮肉翻卷,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担架!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并且正在快速蔓延!

“是狄戎亲卫的‘黑蝮蛇’毒刀!”一名亲卫带着哭腔喊道,“王爷为了救我们小队,被狄戎那狗贼偷袭了!毒……毒太猛了!”

整个伤兵营瞬间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景王!他们的战神!如果……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开!”毒叟如同发怒的狮子,一把推开围着的军医,冲到担架前。他枯瘦的手指迅速搭上慕景初的手腕,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剧毒入心脉!刀伤深及肺腑!你们这群废物!”毒叟对着几个束手无策的军医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愣着干什么?烧热水!烈酒!干净的布!把老子那个黑木箱子拿来!快!”

他一边吼,一边极其麻利地撕开慕景初伤口周围的衣物,露出那可怕的伤口。黑紫色的毒血不断涌出,散发着腥甜中带着腐败的诡异气味。

缩在角落里的“小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她死死盯着慕景初毫无生气的脸,看着他胸前那可怕的伤口,看着他唇上那刺目的青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她多想冲过去,用尽毕生所学去救他!可是……不能!她是“小梧”!一个无用的小学徒!

毒叟己经打开了那个不起眼的黑木箱子,里面是各种瓶瓶罐罐和奇形怪状的工具。他动作快如闪电,先用银针飞快地刺入慕景初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暂时护住心脉,延缓毒素蔓延。然后用烈酒冲洗伤口,动作粗暴却精准。接着,他拿起一把薄如柳叶、闪着幽蓝寒光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开始剜除伤口周围那些被毒素彻底侵蚀、发黑坏死的腐肉!

“唔……”即使在昏迷中,剧烈的疼痛也让慕景初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眉头痛苦地拧紧。

这一声闷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凤梧心上!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连忙低下头,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擦去,肩膀却抑制不住地抽动。

“哭丧呢!滚过来!”毒叟头也不抬地吼道,“拿着这个瓶子!老子割到哪块肉,你就把药粉撒上去!手稳点!撒歪了老子剁了你的手!”

苏凤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了过去。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装着淡金色药粉的瓷瓶,跪在担架旁。毒叟的刀精准而冷酷地剔除着腐肉,每割下一块,苏凤梧就立刻将药粉均匀地撒在新鲜流血的创面上。那药粉似乎有奇效,接触到血肉后,立刻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涌出的黑血肉眼可见地变淡,伤口的颜色也从黑紫向鲜红转变。

她的动作由最初的剧烈颤抖,在毒叟严厉目光的逼视下,渐渐变得稳定、精准。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毒叟的刀尖,每一次落刀,她的心都跟着一颤;每一次撒药,她都倾注了全部的祈祷和力量。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和他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什么伪装,什么身份,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只知道,他不能死!绝不能!

时间在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救治中缓慢流逝。毒叟的额头布满汗珠,苏凤梧的后背也早己被冷汗浸透。当最后一块腐肉被剔除,伤口露出了新鲜的血肉,流出的血也终于变成了鲜红色时,毒叟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毒暂时压住了,伤口也清理了,但……”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慕景初,“毒己伤及根本,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来……看他的造化了。”

他拿出针线,开始缝合那道恐怖的伤口,动作依旧快得惊人。苏凤梧默默地在一旁递着工具,清洗着血水。她的目光片刻不离慕景初苍白的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他胸口那微弱却顽强的起伏……

当伤口终于被缝合包扎好,毒叟又给慕景初灌下几种气味刺鼻的药汁后,他才疲惫地挥挥手:“抬到里面那个单独的帐篷去!派两个最机灵的人守着!除了老子和小梧,谁都不准靠近!”

亲卫们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慕景初抬进了伤兵营里唯一一个稍微干净、安静的帐篷。苏凤梧默默地跟了进去。

帐篷里只剩下她和昏迷的慕景初,以及一个守在门口、不敢进来的小兵。还有一首盯着苏凤梧兴奋的小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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