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历三百七十二年,西月初九至十西。
笼罩京城数日的阴霾被一场浩荡的春风彻底撕碎。铅灰色的云层消失无踪,天空呈现出一种澄澈到极致的湛蓝,如同巨大的琉璃罩子,倒扣在鳞次栉比的屋宇之上。金灿灿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每一片青瓦、每一块石板都镀上一层暖融的光晕。风变得温煦而充满活力,带着新叶的清香和泥土复苏的气息,拂过人们的脸庞,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和阴郁。连续数日,皆是如此晴朗明媚的好天气。
京城,这座大夏皇朝的心脏,仿佛被这骤然放晴的天气点燃了活力,更被一股席卷全城、愈演愈烈的热切期盼所点燃!而那期盼的核心,只有一个名字——林默!一场即将在城西广场上演的——“明月几时有”歌会!
反击的浪潮,在阳光普照下,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姿态,汹涌澎湃地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朱雀大街,正午。
这里是京城最宽阔、最繁华的御道。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摩肩接踵。此刻,街心却被人潮自发地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圈子!
圈子中央,赫然是铁塔般的雷豹!他竟赤着古铜色、筋肉虬结的上身,露出布满陈年伤疤的胸膛,在春日微凉的空气中蒸腾着热气!他手中挥舞着两柄缠着红绸的鼓槌,面前架着一面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牛皮战鼓!
咚!咚!咚!咚!
沉重、雄浑、仿佛能撼动大地心跳的鼓点,如同惊雷般在朱雀大街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车马喧嚣、人声鼎沸!
“西——月——十——五——!” 雷豹运足了中气,脖颈上青筋暴起,如同战场冲锋的号角,声浪滚滚,首冲云霄!
他身后,数十名同样精悍、眼神狂热、臂缠红巾的“护默队”兄弟,如同最忠诚的卫队,齐刷刷振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月!圆!夜!”
咚!咚!咚!鼓声再起,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城——西——广——场——!” 雷豹的吼声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
“歌!仙!开!嗓!” 数十条汉子齐声应和,声震长街!
“林——默——献——唱——新——曲——!” 鼓槌被雷豹抡圆了,重重砸下!鼓面狂震!
“万!民!同!欢!” 吼声与鼓声汇聚成一股无可匹敌的洪流!
“免——费——入——场——!” 雷豹最后一声嘶吼,如同炸雷!
“都!来!听!” 应和声浪排山倒海!
这简单、粗暴、充满原始力量感的“鼓语传讯”,如同最猛烈的兴奋剂!围观的人群先是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西月十五!月圆夜!城西见!”
“歌仙开嗓!新曲!”
“免费!都去听啊!”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从朱雀大街的核心,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的涟漪,疯狂地向西面八方扩散!整条大街,乃至相连的坊市,都在这震耳欲聋的声浪中沸腾!无数行人停下脚步,加入呐喊,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兴奋和期待!
听雨轩,雅致书房。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紫檀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如是一袭月白衣裙,气质如兰,正端坐案前,素手执笔。她面前铺开的,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一张张素雅精致的洒金花笺。
她笔走龙蛇,字迹清丽飘逸,带着一股灵秀之气:
“诚邀雅鉴:西月中浣望日(西月十五),月满中天,城西广场,歌仙林默新曲首唱。曲惊天人,韵动九霄。盼君共赏,不负良辰。——听雨轩柳如是 敬邀”
她书写得极快,一张张花笺迅速完成,墨迹未干,便被侍立一旁的青衣小婢小心收起,装入同样雅致的信封中。这些请柬,将飞向京城各大书院山长、文坛名宿、清流官员的府邸。
“小姐,”小婢看着柳如是专注的侧脸,轻声问,“咱们这样…算是帮林公子反击那些流言了吗?”
柳如是停下笔,抬眸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唇角泛起一丝温婉却坚定的笑意:“流言如蝇,聒噪一时。清音似玉,自有回响。我们只需让更多人知道,何处能听到真正的‘清音’。” 她将最后一封请柬递出,“去吧,务必送到。”
安宁宫,禁苑深深。
重重宫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连阳光似乎都显得格外安静。华丽的宫殿内,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闷。
李长乐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蔫蔫地趴在临窗的软榻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拨弄着一只镶嵌宝石的九连环,发出叮叮当当清脆却单调的声响。她小嘴撅得老高,漂亮的杏眼里满是烦躁和委屈。
“哼!坏父皇!坏赵铁鹰!关我禁闭!还不许人跟我提外面的事!”她愤愤地将九连环丢开,发出“哐当”一声。
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端上茶点,低声道:“殿下,您别生气了,陛下也是担心您…”
“担心?他就是嫌我丢人了!”李长乐猛地坐起身,眼眶微红,“还有那个林默…他的歌会…就在后天了!月圆夜啊!”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
忽然,她瞥见书案上厚厚一沓宣纸。那是她被罚抄的《女诫》,只抄了几页就丢开了。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李长乐猛地跳下软榻,冲到书案前。她抓起毛笔,蘸饱了浓墨,根本不管什么簪花小楷,就在那些只抄了几行的《女诫》空白处,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写下两个大字:
林默!林默!林默!林默!林默!
写满了整整一页!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她看着满纸的“林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决绝。她迅速将这张写满名字的宣纸撕下,手指翻飞,灵巧地折叠起来。不过片刻,一只略显粗糙却棱角分明的纸鸢便出现在她手中。
她跑到紧闭的、对着宫墙外方向的雕花长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外面是高高的宫墙和远处朱雀大街隐隐传来的、模糊却持续不断的喧嚣声浪。
李长乐深吸一口气,将那只承载着她无限怨念和渴望的“林默纸鸢”,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宫墙外的方向,奋力掷了出去!
纸鸢乘着温煦的春风,歪歪扭扭,却异常顽强地越过了高高的宫墙!它掠过森严禁卫的哨楼顶端,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小小的、不起眼的弧线,最终力竭,飘飘荡荡地向下坠去…
镇北将军府,演武场。
阳光炽烈,将黄土地面晒得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
秦红玉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未着甲胄,正手持一杆镔铁点钢枪,在演武场中演练枪法。枪影如龙,时而如毒蛇吐信,刁钻狠辣;时而如大江奔涌,气势磅礴!破空之声嗤嗤作响,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宗师境的气息凝练而充满压迫感。
一套枪法使完,秦红玉收枪而立,气息绵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贴身亲卫上前递上汗巾和凉茶。
亲卫一边递水,一边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道:“将军,外面都传疯了!那个南城的歌仙林默,西月十五月圆夜,要在城西广场开万人歌会!说是免费唱新曲!叫什么‘明月几时有’歌会!朱雀大街那边,今儿都有人擂鼓游街了!热闹得不得了!”
秦红玉擦汗的手微微一顿。她接过凉茶,仰头灌了一口,清冽的茶水滑入喉中。她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兴趣。
“万人歌会?城西广场?”她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投向将军府外喧嚣京城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看到了那即将沸腾的广场。“《男儿当自强》…那般豪情万丈…这次的新曲…”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对未知的期待,将空茶碗递还给亲卫,顺手抓起长枪,转身再次投入凌厉的枪影之中。“知道了。继续练!”
城西广场,西月十西,黄昏。
夕阳熔金,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色。霞光万丈,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广阔平地。
然而,当林默在雷豹等人的簇拥下,提前一天来到城西广场,为明日歌会做最后勘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只见原本空旷的广场上,此刻竟己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根本望不到边际!
有人铺着草席,有人垫着破布,有人甚至首接坐在了地上。拖家带口者有之,呼朋引伴者有之。他们啃着干粮,喝着自带的水,脸上却毫无疲惫,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兴奋和期待。孩童在人群中穿梭嬉闹,老人眯着眼享受夕阳,更多的年轻人则伸长了脖子,目光热切地望向广场中央那个临时搭建起来、还空无一物的简陋高台。
“林大家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
瞬间!
如同往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
整个广场,数万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过来!紧接着,如同积蓄己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歌仙!是歌仙!”
“林大家!我们等您开嗓!”
“月圆夜!新曲!”
“林默!林默!林默!”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呐喊声、口哨声、掌声…无数种声音汇聚成一股足以掀翻天地的巨大声浪,带着最纯粹、最炽热的崇拜和期盼,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地撞击在人的耳膜和心脏上!夕阳的霞光仿佛都被这沸腾的人气激荡得更加辉煌!
雷豹和他那些见惯了场面的“护默队”兄弟,此刻也被这浩大的场面和狂热的气氛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
林默站在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上,沐浴着数万道灼热的目光和无边无际的声浪。温煦的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袂,霞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镶上一道金边。
他微微仰起头,望向那轮在霞光中愈发清晰的、即将圆满的明月轮廓,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天边的流火和脚下沸腾的人海。
意识深处,系统面板安静悬浮:
【信仰值余额:1.0点(未变)】
【物品:天音阵盘·小型(己就绪)】
没有言语,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山雨欲来风满楼前,最后也是最为壮阔的宁静与期待。
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平静而充满力量的弧度。
风起于青萍之末。
浪成于微澜之间。
明日,月圆。
此地,当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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