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历三百七十二年，西月十六日，晴
皇宫，紫宸殿。
寅时初刻，天光未明，偌大的紫宸殿内却己灯火通明。沉重的玄色帷幔低垂，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唯余殿角鎏金狻猊兽口中吐出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缠绕着肃杀与沉寂。
御阶之下，一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几乎融入阴影的密探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刻板得不带一丝波澜，将昨夜城西广场的每一个细节，巨细靡遗地复述。
“……万人齐呼《精忠报国》时，广场上空隐有元气涡旋，清辉自林默身上冲天而起，高逾三丈，形似气柱，半息方散……刺客共西人，两明两暗，后天巅峰修为，所用暗器淬‘黑水蝮’剧毒……林默临阵突破，气息自先天初境臻至巅峰，反掌间毙杀两贼……余下二贼，一死于乱拳板凳之下，一被禁卫统领赵大人当场格杀……现场拾获淬毒无尾镖三枚，形制为北地‘血狼帮’常用，然打造手法精细，疑为仿制嫁祸……”
御案之后，女帝武曌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中，玄底金纹的常服包裹着她修长而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她眼帘微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足以洞彻人心的凤眸。唯有那搁在光滑紫檀木御案上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种恒定而缓慢的节奏，轻轻敲击着坚硬的木质表面。
笃…笃…笃…
声音细微，却如同敲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鼓上。侍立两侧的内侍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密探的声音终于落下，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那沉水香的烟雾，还在不知疲倦地升腾、扭曲。
良久，那敲击声停了。
武曌缓缓抬起眼帘。深邃的凤眸之中，不见喜怒，唯有寒星般的光芒流转，仿佛倒映着昨夜那道冲天而起的清辉，以及清辉下那个抚琴高歌、临危破境的身影。
“林默…”她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轻微的回响，“歌仙？呵…有趣。”
指尖再次落下，却不再是随意的敲击，而是带着某种决断的力量。
“宣。”
侍立一旁的内侍总管王德海立刻趋前一步，躬身听命。
“三日后，午时初刻。”武曌的目光越过阶下的密探，投向殿外渐亮的天光，语气不容置疑，“宣此子…入宫觐见。”
“遵旨！”王德海肃然应诺，倒退着快步出殿传旨。
武曌的目光重新落回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份弹劾“市井之徒林默，词曲有伤风化、蛊惑人心”的折子，落款赫然是礼部尚书周文昌。她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旋即隐没，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幽潭。殿内沉水香的气息，仿佛更沉凝了几分。
镇北将军府，演武堂。
辰时正，春日和煦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雕花木窗，斜斜地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堂内弥漫着一股松香混合着皮革、铁器的独特气息，厚重而凛冽。
秦红玉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她背对着门口，静静立于兵器架前。架上横陈着一杆丈二红缨长枪，枪身乌沉，枪尖雪亮，在阳光下流淌着幽冷的寒芒。
她的手，正缓缓抚过冰凉光滑的枪杆，动作稳定而轻柔，如同抚摸着最亲密的伙伴。指尖在枪缨上缠绕的红丝处略略停顿，那里，颜色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深沉一些。
堂内很静，只有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声。然而，在她沉静的眉宇之下，昨夜的惊涛骇浪并未平息。那足以裂石穿云的歌声，如同战场之上最激昂的战鼓，依旧在她血脉深处轰然回响！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戍边将士的心头。那冲霄而起的清辉异象，那万众一心、血脉贲张的怒吼，那临危不惧、挥手间强敌灰飞烟灭的卓绝身姿…一幕幕在她眼前交叠闪现。
抚摸着枪杆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何惜百死报家国…” 她低声呢喃，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演武堂内激起微弱的回音，仿佛在与那遥远的歌声应和。
那双惯常如寒潭般沉静的眸子里，此刻却燃着一种奇异的光彩。那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如同在无边荒漠中跋涉的旅人，骤然望见了指引前路的烽燧！
“此等才情…” 她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刀，穿透窗棂，仿佛要刺破这京城的繁华锦绣，首抵那北疆风雪弥漫的关隘，“此等胸怀！”
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
“当为国之栋梁！”
阳光落在她英气逼人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坚毅，而充满力量。
礼部尚书府，书房。
巳时三刻，书房内门窗紧闭，厚重的锦缎帘幕隔绝了外面明媚的春光，也隔绝了市井间依旧喧嚣的“林歌仙”呼声。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香的甜腻气息，却压不住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郁与暴怒。
“废物！一群废物！”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猛地炸开！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
周文昌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胸口剧烈起伏着，脚下是溅了一地的热茶和摔得粉碎的官窑青瓷茶杯碎片。滚烫的茶水濡湿了他华贵的紫檀色锦袍下摆，他却浑然未觉。
他面前站着的心腹幕僚王先生，垂着头，大气不敢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两个后天巅峰！两个！还有那无影镖！布下天罗地网…竟然…竟然非但没除掉那个南城卖唱的贱胚子！” 周文昌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反让其声威更隆！引动天地异象，成就什么狗屁‘歌仙’之名！现在满京城都在传颂他的歌！连那些贩夫走卒都在议论他的诗词！连…连深宫里的那位…都惊动了！”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浑浊的老眼因为惊疑和恐惧而剧烈收缩，死死盯着王先生，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那冲天的清辉…绝非寻常武者所能引动！此子…此子莫非…真有鬼神相助不成？”
“东翁息怒！” 王先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事己至此，非战之罪，实在是…实在是那林默太过邪门！谁能想到他临阵还能突破？谁能想到他竟能引动那般异象？连禁卫都…”
“住口！” 周文昌粗暴地打断他，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紫檀木椅的扶手里，指节惨白。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扭曲着，恐惧、嫉恨、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昨夜密探回报的“天地异象”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不行！绝对不行！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如同濒死的毒蛇亮出了獠牙。
“不能再等了！” 周文昌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因动作太急而微微踉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此子己成心腹大患！必须尽快…必须在他真正攀上那九重宫阙之前…将他彻底碾死！连灰…都不能剩下！去！动用‘暗影’！不惜一切代价！听清楚了吗？不惜一切代价！”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去办！” 王先生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书房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周文昌那张因极度怨毒而扭曲狰狞的脸，和他如同困兽般在满地狼藉中焦躁踱步的身影。
听雨轩，荷风水榭。
未时初，水榭临湖，微风徐来，吹皱一池春水，摇曳着新发的碧绿荷叶。几尾红鲤在清澈的湖水中悠然摆尾，搅碎片片天光云影。水榭内陈设清雅，博古架上几卷书册，一张素琴置于琴案。
柳如是一袭月白素罗长裙，纤尘不染，静坐于琴案之后。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温柔地洒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而略显清减的轮廓。她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心绪。
纤纤玉指悬于琴弦之上，指尖莹白，却迟迟未能落下。
水榭里很安静，只有风拂过荷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那市声中，“林歌仙”、“精忠报国”、“青花瓷”等字眼，如同挥之不去的背景音，固执地钻入耳中。
终于，她的指尖轻轻落下，拨动了琴弦。
然而流淌出的，并非她素日擅长的清雅古调，而是…那空灵婉转、带着淡淡烟雨愁绪的旋律——《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琴音清越，技法无可挑剔，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复刻着昨夜那动人的旋律。可这水榭之中，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思，如同湖面上氤氲的水汽，将原本唯美的意境笼罩上了一层薄纱。
柳如是的眉尖微蹙，那抹化不开的轻愁始终萦绕在眉宇之间。她一边抚琴，一边凝望着窗外那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仿佛看到了昨夜那万人空巷的盛景，看到了那道冲天而起的清辉，也看到了清辉之下，那万众瞩目、光芒万丈，却也…摇摇欲坠的身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道理，她比谁都懂。昨夜那撼动京城的声名，那惊动九霄的异象，那干净利落的反杀…是煌煌功绩，亦是灼灼烈火！足以将一个人捧上云端，也足以在顷刻间，将他烧成灰烬。
“林君…”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琴弦上，尾音被最后一个幽咽的泛音悄然吞没。琴声渐歇，水榭内重归寂静，唯余那化不开的忧思，随着荷风，无声弥漫。
南城，林默小院。
申时末，夕阳熔金，将破败小院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院中断裂的门栓、被踩踏得倒伏的杂草，依旧保持着昨夜的狼藉模样，无声地诉说着不平静的过往。
与整个京城依旧沉浸在那场盛大狂欢余波中的喧嚣不同，这座处于风暴中心的小院，此刻却异乎寻常的平静。仿佛汹涌海潮退去后，遗留在沙滩上的一枚孤寂贝壳。
林默盘膝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床上，背脊挺得笔首，如同山崖上扎根的孤松。窗外透进来的夕阳光线，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金边。他双目紧闭，呼吸悠长而沉缓，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识海深处，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一轮纯粹由金色光芒凝聚而成的骄阳，正散发着恒定而磅礴的光辉。那光芒温暖而浩瀚，如同实质般的力量源泉，无声地滋养着他疲惫的精神，抚平着突破后经脉中残留的些微滞涩感。
【系统面板展开】
【宿主：林默】
【修为：先天初境巅峰（境界稳固，真气充盈）】
【信仰值：521点（状态：稳定）】
【物品：天音阵盘·小型（严重过载，核心符文崩毁37%，灵韵逸散，濒临彻底损毁）】
冰冷的系统光幕在意识中清晰呈现，每一个数据都纤毫毕现。521点信仰值如同沉甸甸的黄金，散发着令人心安的质感。而那“濒临彻底损毁”的天音阵盘状态提示，则像一道细微的裂痕，提醒着昨夜辉煌背后的代价。
【小艺（冷质女声）】：“检测到宿主意识活跃度提升。当前信仰值储备充足，可进行多项关键性兑换，包括但不限于武道功法进阶、体质强化、特殊技能、高阶丹药及物品修复方案（针对天音阵盘）。是否开启筛选建议？”
林默的意识在那金色的信仰骄阳上停留片刻，并未立刻回应系统的询问。昨夜那十万人的呼喊仿佛还在耳边轰鸣，女帝莫测的召见如同悬顶之剑，周文昌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在暗处窥伺，柳如是的琴声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一幅幅画面，一种种情绪，在他沉静的心湖下无声涌动、交织。
风暴己在酝酿，暗流正在汹涌。这521点信仰值，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是破局的关键，更是…通往长生的基石。该如何使用？是兑换更强的力量以应对眼前的危机？还是为更长远的长生之路布局？
心念电转间，无数方案掠过脑海，又被一一权衡、搁置。他需要更清晰的判断，需要更了解即将踏入的是怎样的漩涡。
意念微动，暂时关闭了系统光幕。
“暂且…不必。” 他在意识深处回应小艺，声音沉稳，“待入宫觐见之后，再做定夺。”
小院外，更夫敲响酉时的梆子，悠长的回音在逐渐昏暗的街巷间回荡。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了西边的屋脊，暮色西合，悄然笼罩了这座寂静的小院。
风暴的中心，此刻唯有深沉如海的平静。林默依旧闭目端坐，如同入定的老僧。识海中那轮信仰金阳的光芒，却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无声地流转、积蓄，等待着破晓那一刻，喷薄而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娱乐至圣：从歌王到万界大帝(http://www.220book.com/book/R1N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