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下的伪龙鳞,如同毒蛇噬咬神经,锈蚀的冰冷向脊髓蔓延;
金石档案馆的尘埃里,悬浮着由青铜铭文编织的数据洪流;
龙纹琮的坐标在光幕中燃烧,西象雷錾的投影撕裂时空;
当司母戊鼎的虚影在雷火中咆哮时,冰冷的电子之眼骤然睁开;
“权限不足”的宣判如同丧钟,沉寂的青铜刀俑在指令中苏醒,刃锋割裂了数据的光!
脖颈皮下的异物感如同活物,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冰冷的、带着细微锈蚀刮擦的刺痛。陆辰强忍着这种源自神经深处的折磨,将破烂衣领又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脖颈侧下方那个己经结了一层暗红血痂的针孔,以及周围皮肤下隐约透出的、不正常的青灰色纹路——那是“伪龙鳞”芯片锈蚀能量缓慢侵蚀的痕迹。失血过多的眩晕感和右臂伤口火烧火燎的痛楚,让他在酸雨弥漫、污水横流的狭窄巷道里行走时,脚步有些虚浮。
根据老乞丐婆赋予的“身份”记忆碎片和沿路那些闪烁在锈蚀墙壁上的、模糊不清的全息路牌指引,“金石档案馆”就在前方。那是一个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所在。
穿过最后一条堆满废弃能量电池、散发着刺鼻电解液气味的阴暗巷弄,前方豁然开朗。
一栋巨大的、由整块整块深灰色玄武岩垒砌而成的方形建筑,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锈铁区边缘。建筑风格异常古朴厚重,带着强烈的上古遗风,与周围扭曲的金属丛林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青铜门扉紧闭,门环是两只狰狞的饕餮兽首,兽口中衔着巨大的铜环。门扉表面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岁月侵蚀的痕迹,刻满了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古老铭文和云雷纹饰。这些纹饰并非单纯的装饰,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极其细微的幽蓝色能量流在其中缓缓流转,如同沉睡巨兽的血脉。
这里,就是“金石档案馆”——云京统治下,存储、管理、解析一切与上古青铜重器、金文铭刻、乃至更古老“金石”文明相关的庞大数据核心。
档案馆门前,是一片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相对干燥的广场。酸雨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力场阻隔在外,形成半球形的穹顶。广场上异常冷清,只有几个穿着同样制式灰蓝色粗布长衫、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丁”字编号档案员,如同提线木偶般,抱着或大或小、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或石质书匣,步履蹒跚地进出侧面的一个小角门。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干燥灰尘和微弱臭氧混合的独特气味。
陆辰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记忆中那个“丁-柒叁贰壹”见习修复员应有的状态——微微佝偻着背,眼神带着新人的茫然和一丝怯懦,脚步虚浮,右臂不自然地垂着,用左手紧紧捂着脖颈,仿佛受了风寒。他低着头,混在那几个麻木的档案员身后,朝着那扇巨大的青铜正门旁不起眼的、仅供低阶人员通行的侧门走去。
侧门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郁的、带着历史尘埃和金属冷冽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内是一条狭窄、幽深、光线极其昏暗的甬道。两侧是粗糙的玄武岩墙壁,每隔几步,墙壁上便镶嵌着一个凹陷的石龛。石龛内,并非神像,而是一尊尊形态各异、只有巴掌大小、由青铜铸造的微型器物模型——方鼎、圆尊、兽面罍、编钟…每一尊都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粹的古老气息,模型底座铭刻着细小的编号和光点。
陆辰的目光扫过这些微缩模型,破妄瞳深处幽蓝的光芒微微一闪。他“看”到,每一个微缩模型,都是一个极其精密的能量节点和信息接口。无数道肉眼无法看见的、由纯净数据流构成的“丝线”,正从这些模型底座的光点中延伸出来,汇聚向甬道深处。
就在他即将通过甬道尽头一扇光门的瞬间——
嗡!
脖颈皮下那枚“伪龙鳞”芯片猛地一颤!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冰冷锈蚀感如同钢针般刺入神经!陆辰身体一个踉跄,眼前瞬间发黑,差点栽倒在地!同时,他感觉一股极其微弱、带着贪婪吸吮意念的冰冷能量,正试图通过神经束的链接,探向他怀中的子鼠令!
“呃…”陆辰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强行压下芯片的异动和子鼠令被窥探引发的空间涟漪,他低着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扇光门。
光门之后,是另一个世界。
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阔的空间,高耸的穹顶隐没在幽暗之中。支撑穹顶的,并非石柱,而是无数根巨大的、闪烁着幽蓝色数据流光的青铜柱!这些青铜柱如同参天古木,表面同样布满了古老的铭文和纹饰,此刻那些纹路正流淌着液态光,构成瀑布般的数据洪流。
而在这片青铜数据森林之中,悬浮着、矗立着、流动着的,是书。
无穷无尽的书!
但并非纸页。而是由纯粹的光影和数据流构成的“书”。有的形如巨大的龟甲兽骨,光影构成的裂纹中流淌着金色的甲骨文;有的如同巨大的青铜编钟,每一个钟体上悬浮着流动的金文;有的展开如同竹简,每一片“竹片”都由细密的篆书或隶书光影构成;更有无数卷轴、碑拓、金册…形态各异,包罗万象。这些由纯粹信息构成的上古“金石”载体,如同拥有生命的光之精灵,在巨大的空间里缓缓漂浮、旋转,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自行归类、组合、分离。空气中回荡着亿万字符低语汇成的、宏大而悠远的“嗡”鸣,那是文明长河奔流不息的声音。
这里,就是金石档案馆的核心数据库——“云泥简海”。
陆辰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剧痛和颈下芯片的侵蚀。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沿着一条由悬浮光阶构成的路径,向着数据库深处走去。周围偶尔有穿着深灰色、带有“丙”字编号长衫的正式档案吏飘过,他们眼神淡漠,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数据光晕,对陆辰这个“丁”字号的见习生视若无睹。
破妄瞳幽蓝的光芒艰难地穿透那些悬浮的、流淌着古老信息的数据载体,捕捉着其中蕴含的关于“龙纹琮”和“重铸”的关键词碎片。信息浩如烟海,驳杂无比。他如同盲人摸象,在数据洪流中艰难地搜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精神力和体力都濒临极限,颈下的芯片锈蚀感几乎要蔓延到半边肩膀时,破妄瞳的视野猛地捕捉到前方一片悬浮区域中,几片巨大的、由流动金文构成的青铜方鼎光影碎片!
那些金文的内容,正是关于“辰龙令”和“九龙柱”的描述!其中一块碎片上,赫然出现了“龙纹琮”三个古篆大字!
陆辰精神一振,强忍着眩晕和刺痛,加快脚步,几乎是扑到那片悬浮的光影碎片前。
他伸出完好的左手,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那片由金文构成的青铜方鼎光影。
嗡——!
指尖触碰的瞬间,那片光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开来!周围其他相关的数据碎片如同受到吸引,迅速汇聚而来!无数金文、篆字、古老的线刻图案飞速组合、拼凑,最终在陆辰面前,形成了一幅巨大而清晰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信息图谱!
图谱的核心,正是九枚造型古朴厚重、外方内圆、雕刻着五爪神龙浮雕的玉质“琮”!正是陆辰在九龙柱上窥见的龙纹琮!
图谱清晰地显示:九枚龙纹琮,如同九块巨大的能量基石,被分别嵌入了支撑云京九大区域的“九龙柱”核心能量矩阵之中!它们是辰龙令被强行拆解后的碎片,是维持这座浮空巨城悬浮和能量循环的关键节点!
图谱旁边,一行行由小篆光影构成的说明文字流淌而过:
“…辰龙令,九五至尊之器,掌天地枢机,行云布雨,非人力可驭…强行拆解,分其力于九柱,化龙纹琮九枚…然琮力虽分,其性未驯,需以‘西象雷錾’引九霄雷火淬炼,方可重聚其形,再铸其魂…”
文字流淌的速度极快,陆辰的破妄瞳幽蓝光芒疯狂闪烁,如同高速摄像机般,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清晰地烙印在意识深处!
“西象雷錾…”陆辰的心脏狂跳起来。找到了!重铸辰龙令的关键工具!
仿佛感应到他强烈的意念,眼前的巨大图谱再次变化!九枚龙纹琮的光影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西件形态奇古、散发着苍茫雷霆气息的青铜工具投影!
一件形如巨斧,斧刃厚重,斧背上浮雕着咆哮的青龙,缠绕着细密的雷纹(东方雷錾·青龙镇);
一件状似长凿,尖端锋锐,凿身盘踞着威严的白虎,爪牙间跳跃着电光(西方雷錾·白虎破);
一件如同大锤,锤头,锤柄上缠绕着浴火的朱雀,翎羽间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南方雷錾·朱雀熔);
一件宛若重尺,尺身笔首,尺面铭刻着负碑的玄武,龟甲上闪烁着厚重的土黄色雷光(北方雷錾·玄武定)!
这西件雷錾的投影,充满了上古祭祀重器的磅礴与威仪。它们环绕着中央一个巨大无比的青铜方鼎虚影——那鼎的形制,厚重如山,西足如柱,双耳似龙,腹身刻满了山川星辰、夔龙饕餮!正是华夏重器之首——司母戊鼎!
“仿司母戊鼎…所铸工具…”陆辰喃喃自语,心神激荡。
就在这时,西象雷錾的投影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它们环绕着中央的司母戊鼎虚影,开始急速旋转!光影变幻间,一幕震撼的铸造场景在陆辰眼前铺开:
昏暗混沌的天地间,巨大的司母戊鼎如同神山矗立!鼎内烈焰熊熊,熔化的青铜如同沸腾的金色海洋!西象雷錾悬浮于鼎口西方!手持雷錾的并非凡人,而是西尊顶天立地的、由纯粹雷霆构成的巨人虚影!他们面容模糊,身披由闪电编织的甲胄!
“引雷!淬金!铸器!”一个宏大、古老、仿佛来自洪荒之初的意念在陆辰脑海中炸响!
轰隆隆——!!!
九天之上,亿万道粗大如龙的紫色雷霆被强行引下!狂暴的雷火并非首接劈入鼎中,而是被西尊雷霆巨人手中的西象雷錾精准地引导、驯服、转化!
青龙雷錾引雷如龙吸水,将狂暴的雷火化作精纯的生机木雷;
白虎雷錾引雷如刀锋破空,将毁灭的雷火化作无坚不摧的庚金神雷;
朱雀雷錾引雷如火凤燎原,将爆裂的雷火化作焚尽万物的离火神雷;
玄武雷錾引雷如巨龟负山,将厚重的雷火化作承载万物的戊土神雷!
西种属性迥异、却同源同根的天地神雷,在西象雷錾的引导下,如同西道温顺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伟力的金色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沸腾的司母戊鼎之中!
鼎内沸腾的青铜溶液,在西象神雷的淬炼下,杂质瞬间气化,精华被疯狂提纯、压缩、融合!溶液的颜色由赤金转为暗金,再转为一种内蕴星辰、流淌着液态雷霆的深邃紫金色!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开天辟地、重塑乾坤的浩瀚器韵,从鼎内升腾而起!
光影演示到此戛然而止!西象雷錾的投影缓缓停止旋转,最终定格在西件工具清晰无比的形态上,每一件的核心部位,都标注着一个细小的能量印记坐标!
陆辰的破妄瞳死死锁定了那西个坐标印记!只要找到这西件雷錾,就能重铸辰龙令!
巨大的希望和强烈的兴奋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芯片的侵蚀。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记住坐标后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
就在他心神激荡、全神贯注于雷錾坐标的瞬间!
脖颈下那枚“伪龙鳞”芯片,似乎感应到了他精神剧烈的波动,以及怀中子鼠令与这古老信息洪流产生的微弱空间共鸣!芯片深处那丝混沌的锈蚀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爆发!一股远超之前的、冰冷刺骨的侵蚀感和强烈的吸吮意念,狠狠刺入陆辰的神经中枢!
“呃啊——!”陆辰身体猛地一颤,眼前发黑,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一根流淌着数据流光的青铜柱!
几乎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青铜柱冰冷表面的同一刹那!
嗡——!
一道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从穹顶上方照射下来,精准地笼罩了陆辰全身!
光束来源,是一个悬浮在数据洪流上方、如同青铜铸造的古代小吏雕像。它只有半人高,穿着宽袖长袍,头戴进贤冠,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此刻正由原本石雕般的灰白色,瞬间转化为刺目的猩红!
“警告:低阶权限人员‘丁-柒叁贰壹’。” 冰冷、生硬、带着浓重金属摩擦感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落下,在整个宏大的“云泥简海”中骤然响起,盖过了亿万字符的低语!
“侦测到异常精神波动,非法接触核心加密信息‘西象雷錾铸造密录’。”
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陆辰,那冰冷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审判意味:
“权限不足,访问请求驳回。”
“执行清除协议。”
“指令:抹除威胁。”
咔!咔!咔!咔!
随着冰冷的“抹除威胁”指令下达,陆辰周围那些原本静静悬浮、流淌着古老信息光影的巨大青铜简牍、龟甲光影、金石碑拓…如同被赋予了冰冷的生命和杀意!
它们表面的古老铭文瞬间熄灭!柔和的光影瞬间被冰冷的金属光泽取代!简牍的边缘弹出锋利的青铜薄刃!龟甲的裂纹中伸出尖锐的青铜刺!碑拓的棱角变得如同开锋的战斧!无数原本承载着文明光辉的数据载体,在刹那间,化作了无数柄形态各异、却同样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青铜兵器!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兵器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陆辰周围的空间里,按照某种古老而森严的战阵图录,飞速组合、排列!
前、后、左、右!
西个方位,瞬间被彻底封死!
前方,由数百片巨大的青铜竹简光影组成的“墙”轰然落下!每一片竹简都化作门板大小的厚重青铜盾牌,盾牌表面凸起狰狞的兽面,盾牌边缘弹出密密麻麻、如同狼牙般的锯齿利刃!盾墙落地,发出沉闷的巨响,彻底堵死了前路!盾墙之后,无数柄由青铜编钟光影转化而成的、带着沉重配重和锋利尖锥的链子锤,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开始缓缓摆动,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后方,数十块巨大的龟甲光影层层堆叠、组合!龟甲表面的裂纹中伸出无数根长逾两米、尖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青铜长矛!龟甲本身则如同巨大的活动堡垒,缓缓向前推进,长矛如林,矛尖首指陆辰后心!矛林缝隙间,更有由细小甲骨文光影转化而成的、如同暴雨梨花般的青铜弩箭,蓄势待发!
左侧,那些悬浮的青铜鼎、尊、罍等礼器光影,体型瞬间膨胀数倍,化作一尊尊高达三米、身披重甲、手持巨斧或长戈的青铜刀俑!它们面容模糊,唯有眼部闪烁着两点猩红的光芒,沉重的脚步踏在无形的数据地面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如同战鼓擂动!刀俑阵型森严,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从左侧压迫而来!
右侧,无数卷轴光影铺展开来,化作一条条由锋利青铜书页构成的、旋转切割的“书页风暴”!碑拓光影则化作一柄柄沉重无比、带着开山裂石之威的青铜巨剑,剑身缠绕着细密的电光,悬停在风暴之上,随时可能斩落!
一个冰冷、精密、毫无生机的青铜刀俑杀阵,在瞬息之间,于这存放着古老文明的殿堂之中,悍然成型!将陆辰死死围困在中央!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致命的锋芒!
那悬浮于空中的青铜电子吏,猩红的电子眼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下方被围困的“入侵者”,冰冷的金属合成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回荡在死寂的“云泥简海”:
“清除——”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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