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后宫笼罩在一片怨毒、猜忌和绝望的低气压中。
妃嫔们互相攻讦,宫人们战战兢兢,连慈宁宫的气氛都因太后的持续关注而变得紧绷。
终于,到了太医例行请平安脉的日子。
这一次,太后没有让太医去各宫,而是首接将负责后宫妃嫔脉案的院判召到了慈宁宫正殿。
暖阁内,熏香袅袅。太后端坐凤榻,捻着佛珠,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令人心头发沉的威压。
沈鸢垂手侍立在一旁,如同最温顺的影子。
头发花白的太医院判跪在下方,额头紧贴地面,后背的官袍己被冷汗浸湿。
“张院判。”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哀家问你,这段时日,后宫诸妃的平安脉象……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二字,被太后刻意加重,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院判心头。他岂能不知太后所指?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金砖上。
“回……回太后娘娘……” 院判的声音干涩发颤,“诸位娘娘凤体……大体康健,只是……只是李美人娘娘肝气略有郁结,赵美人娘娘心绪稍显不宁,周美人娘娘脾胃略虚……皆是……皆是寻常小恙,悉心调养即可……”
“哦?”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面开裂,“只是小恙?就没有……一点‘好消息’?嗯?”
最后一个“嗯”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院判的心上!他浑身一抖,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太后娘娘恕罪!微臣……微臣无能!诸位娘娘的脉象……确……确实尚未见……见喜脉之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暖阁。
“砰——!”
太后手中的佛珠被她狠狠拍在紫檀木矮几上!
珠串崩断,圆润的菩提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 太后的声音如同被激怒的母狮,带着雷霆万钧的暴怒和深不见底的失望!
她猛地站起身,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凤目圆睁,喷射着骇人的火焰!
“哀家给了机会!哀家亲自安排!结果呢?!两个月!整整两个月!连一点水花都没有?!哀家养你们这些太医是干什么吃的?!后宫养着这些妃嫔是当摆设的吗?!皇家子嗣!关乎社稷存亡!在你们眼里,就如此儿戏?!”
她的咆哮声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院判早己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喊着“太后息怒”、“微臣该死”。
太后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后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对未来江山传承的深切忧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厉声嘶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院判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丝令人窒息的愤怒与绝望。
太后颓然坐回凤榻,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她看着滚落满地的菩提子,眼神空洞而疲惫。
为了这个并非亲生、却由她一手抚养长大、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皇帝,为了这陆氏的江山稳固,她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逼迫、去安排,结果……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和失败!
“皇帝……哀家的皇儿……” 太后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那里面有母亲对养子的担忧,有权力掌控者对继承人的焦虑,更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孤独和挫败。
她所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的江山后继有人?
可他……为何如此抗拒?
为何如此……不领情?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暖,覆上了太后因愤怒而冰凉颤抖的手背。
太后微微一颤,抬起头。
是沈鸢。
她不知何时己蹲在榻前,正仰着一张满是担忧和心疼的小脸,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真挚的、仿佛能感同身受的泪水。
“太后娘娘……” 沈鸢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心疼和敬慕,“您……您别气坏了身子……奴婢……奴婢看着心疼……” 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光洁的脸颊滚落,“奴婢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这江山社稷……您对陛下的这份心,这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情意……感天动地!连奴婢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疼得紧……”
她的话语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太后那颗被愤怒和失望冰封的心。
太后的眼神渐渐软化,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流泪、仿佛真正理解自己苦心的“贴心”丫头,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慰藉。
“傻孩子……” 太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反手握住了沈鸢的手,“哀家……哀家只是……只是……”
“奴婢明白!奴婢都明白!” 沈鸢用力点头,泪水涟涟,“陛下性子……是冷了些,心思也深。宫里的娘娘们……或许也……也太过拘谨了,放不开手脚?或是……或是缘分未到?”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随即,那双含泪的眸子看向太后,带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和“希冀”,仿佛在努力为敬爱的长辈分忧解难:“娘娘,奴婢……奴婢斗胆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此刻的太后,对沈鸢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沈鸢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又无比真诚:“奴婢想着……如今宫里的娘娘们,或许……或许和陛下相处日久,反倒失了……新鲜劲儿?或是彼此之间太过熟悉,反倒……反倒不好更进一步了?”
她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见她并未动怒,反而露出思索的表情,才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
“奴婢在家乡时,常听老人说,‘树挪死,人挪活’。或许……或许打破如今的僵局,需要一点……‘新’的契机?”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若能……若能选些新人入宫?新人……心思纯净,带着对陛下天然的敬畏和倾慕,没有旧日的纠葛,也更容易……更容易被娘娘您教导、调教。有了新人这股活水进来,或许……或许就能冲开这潭死水?给陛下……也给这后宫,带来新的气象和……新的希望?”
“选秀?” 太后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的疲惫和失望渐渐被一种重新燃起的、锐利的光芒所取代!
如同拨云见日!
沈鸢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太后被愤怒和绝望堵塞的思路!
对啊!旧人无用,那就换新人!
选秀!大张旗鼓地选秀!从全国各地甄选适龄、家世清白、容貌才情上佳的秀女!
用新人的鲜活和敬畏,去冲击皇帝那冰封的心防!
用更广阔的基数,去赌那渺茫的“子嗣”希望!
更重要的是,新人入宫,如同白纸,更容易被她这个太后掌控和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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