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那震动声如同急促的鼓点，一下下撞击着他的神经。
此时他正蹲在片场角落给新到的场记本贴标签，指尖触摸着那光滑的本子封面，有一种细腻的质感。
这是他从老场记那里学来的习惯——每个剧组的资料都要用不同颜色区分，方便后续查用。
指尖刚把枚天蓝色贴纸按平，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论坛私信框里躺着张模糊的截图，像素点在屏幕上跳成一片雪花，那闪烁的光点在他眼中格外刺眼。
虽然画面模糊，但却足够让他看清标题：《白露演技差、态度傲慢遭剧组冷落》。
往下划拉，内容里甚至标着今天上午她拍情绪戏时NG了五次，连场记板上的场次编号都对得上。
"啪"。
手机被他用力按在膝盖上，指节因用力泛白，他能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微微疼痛。
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2016年初春，就是这篇黑稿像根毒针，扎穿了白露刚有起色的口碑。
当时他蹲在茶水间听群演闲聊，有人举着手机笑：
"就那小新人，NG五次还有脸继续？"
后来他才知道，那篇稿子的通稿费足够买半车盒饭。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怪自己前世没能及时帮到白露。
"顾言！"
场务老张的喊声响起来，那声音在嘈杂的片场中格外清晰，
"林导要第三幕的分镜表，赶紧送过去！"
他猛地站起身，场记本"哗啦"掉在地上，封皮磕在石子上裂了道缝，那清脆的声响在他耳边回荡。
弯腰捡本子时，他瞥见截图里"娱乐记者张宇"的署名，喉结动了动——这名字他记得，前世张宇被星耀娱乐养着，专门给对家下黑手。
"来了！"
他应了声，把手机塞进裤袋时摸到边缘的棱角，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的手微微一缩。
穿过片场时，他余光扫到白露正在补妆，发梢沾着上午拍雨戏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那晶莹的水珠如同细碎的钻石。
她抬头朝他笑了笑，指尖压了压发间的簪子——那是她角色的定妆发饰，说是要时刻找感觉。
"分镜表。"
他把本子递给林导，目光却落在场边的摄像机上。
老周正叼着烟调试镜头，三脚架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那影子在地面上仿佛一幅静止的画。
他突然想起前世老周退休那天说的话："我拍了三十年，最遗憾的就是没给那些认真的孩子多留点镜头。"
收工铃响时，顾言堵在老周的器材车门口。
暮色漫进车厢，那柔和的光线带着一种静谧的氛围，老周正往镜头盒里塞防潮剂，抬头看见他，眉峰一挑：
"小顾？我可没多拍素材，剧组规定......"
"我要今天白露拍情绪戏的花絮。"
顾言打断他，"从她第一次NG到最后一条过的完整素材。"
老周的手顿在半空，防潮剂"叮"地掉在铁皮箱上，那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他眯起眼："你要那破素材做什么？NG镜头能当饭吃？"
"能当盾。"
顾言往前一步，阴影罩住老周的脸，"有人要拿她今天NG五次的事做文章，黑稿明天就发。
您拍了三十年戏，该知道有些孩子认真得让人心疼——她昨天在化妆间背台词背到后半夜，您镜头里的NG，都是她在磨戏。"
老周的烟在指间烧到滤嘴，他突然把烟按灭在旁边的铁皮桶里，火星子"滋"地溅起来，那闪烁的火星如同微小的流星。
"跟我来。"
器材车后面的移动硬盘堆得像座小山，老周翻到倒数第三块，插在笔记本上：
"我这有段十分钟的，从她第一次哭不出来，到自己要求加拍手部特写。
你记着，这素材......"
"我明白。"顾言己经把U盘插了上去，"不会给剧组惹麻烦。"
老周突然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粗糙得像砂纸，那粗糙的触感让他的肩膀微微一麻。"当年我带徒弟，他说现在的观众只看结果，谁管过程。
我今天信你——过程，该被看见。"
顾言攥着U盘往宿舍跑时，夜风掀起他的外套下摆，那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拂在他的脸上。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昏黄的灯光在狭小的楼道里营造出一种温暖而又紧张的氛围。
他敲开小吴的门时，实习生正抱着泡面看剪辑教程，镜片上沾着油星："顾哥？
这么晚......"
"帮我剪个视频。"顾言把U盘拍在桌上，"素材里挑她NG时的细节——擦眼泪时手指在颤抖，背台词时咬着嘴唇，最后一条过的时候，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配乐用《未完成的歌》，副歌部分切她笑的镜头。"
小吴的筷子"啪"地掉在泡面碗里，那声响在这狭小昏暗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响亮。"这......这是要发网上？"
"对。"顾言拖过椅子坐下，鼠标在素材里快速滑动，那鼠标的点击声在寂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标题统一用'这个女演员值得被看见'，用我给你的五个小号同时发，零点准时。"他停在一段画面上——白露第三次NG后，蹲在角落对镜子练习表情，睫毛上还挂着泪，却对着镜子说："再试一次，这次要让观众看见你心里的疼。"
"加这句字幕。"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说自己不是天赋型演员，只想把每个角色演真。"
小吴没再说话，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那键盘的敲击声如同急促的鼓点。
凌晨两点，屏幕上的视频终于导出，顾言盯着最后一帧——白露完成拍摄后，对着镜头比了个很小的"耶"，手指尖还在抖。
他点下发送键时，窗外的月亮正挂在宿舍楼顶，像枚被擦亮的银币，那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第二天早上，顾言是被手机震醒的。
他抓过手机，微信提示99+，点开微博，热搜第一：#这个女演员值得被看见#，第二：#白露NG五次的真相#。
视频播放量己经破百万，评论区刷得他眼花，各种观点激烈碰撞：
- “原来NG是在磨细节！她擦眼泪的手在抖，这叫态度差？这姑娘太认真了，必须粉！”
- “黑稿说她遭剧组冷落，可场记小哥还帮她改戏呢，营销号真的是睁眼说瞎话！”
- “就这演技也配吹？NG五次还好意思出来卖惨，恶心死了。”
- “别被这破花絮骗了，一看就是团队雇水军在洗白，真LOW。”
- “哟，还说自己不是天赋型演员，不会演就别演啊，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翻身下床时，手机弹出论坛提示——张宇的黑稿准时发了，标题没变，内容却被网友截图对比："黑稿说她NG五次就甩脸子，花絮里她给场务递水说'麻烦再等我五分钟'。" 评论区全是“营销号退钱”的刷屏，不过也夹杂着一些不同的声音：
- “黑稿就算夸张了，她演技烂也是事实，NG五次还有脸，吐了。”
- “你们这些粉丝别洗了，指不定她私下就是个傲慢的人，装什么大尾巴狼。”
张宇的账号被投诉到显示“异常”。
"顾言！"宿舍门被拍得山响，小吴举着手机冲进来，"你看！
林导找你！"
林导的办公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那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摘下老花镜，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平板："我早上刷到那视频，里面的素材......是老周的备用机拍的？"
顾言没说话，只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人动手？"
林导盯着他的眼睛，
"我做导演二十年，没见过这么精准的反杀。"
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那清脆的鸟鸣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
顾言想起昨晚老周递素材时说的话——有些认真，不该被埋在黑稿里。
他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备注显示"未知号码"。
"我接个电话。"
他起身走到走廊，按下接听键。
"顾先生。"
对面是个压低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
"您昨天发的视频，平台想跟您聊聊。"
挂断电话时，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片场传来白露的笑声。
顾言望着那抹穿淡青戏服的身影，把手机攥进掌心——该来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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