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言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发烫时，他正蹲在影视城道具组的墙角，咬着一口己经冷掉的肉包。
油渍顺着指缝滑进掌心，带着些许油腻的咸香，混着五月闷热空气中的灰尘味，在鼻腔里搅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远处布景板在风中轻轻晃动，油漆未干的气味像一层薄雾贴着地面飘来，钻进他的口鼻。
他抹了抹嘴角的油星，指尖残留着面皮的粗糙质感，低头点开微信——是小美发来的压缩包，文件名首白得刺眼：《长风无尽》选角会议纪要（5月19日）。
他的指腹在“解压”键上停顿了两秒，仿佛那不是一个按钮，而是一把钥匙，即将打开一段尘封的记忆。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蹲在同样的墙角，看着同样的文件名，却因为权限不够，只能隔着门缝听制片人拍板：“就定那位顶流的小女友，带资进组能拉来三个亿的投资。”那时，白露在隔壁试镜室等了整整六个小时，最后只等来场记递来的冷掉的盒饭——米饭黏在塑料盒底，豆腐干泛着陈旧的腥气。
“咔嚓”一声，解压声就像一把刀划开了记忆。
顾言盯着文档里“女主最终人选：苏瑶（X娱乐旗下艺人）”那行字，喉结滚动了两下。
窗外传来吊车移动道具架的金属摩擦声，尖锐刺耳，像某种无形的压力碾过他的太阳穴。
肉包的油渗进了指缝，可他却感觉有一团火从胃里烧了起来——前世苏瑶的“演技”在片场被导演骂到哭，最后全剧用了70%的替身；而白露为了这个角色，提前三个月去西北体验牧民生活，连骑马的姿势都练得比真牧民还像。
“既然你们不讲规则……”他把手机按在膝盖上，指甲在裤缝勒出了红印，“那就别怪我出奇招。”
深夜十一点，出租屋里的台灯在泛黄的墙纸上投下了晕影，灯光像是被岁月磨旧的纸灯笼，昏黄中透着一丝温柔的疲惫。
风扇吱呀作响，吹起窗帘的一角，夜风裹挟着楼下烧烤摊的烟火气扑进来，混合着潮湿的霉味。
顾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三个窗口：《长风无尽》原著扫描件、前世爆火的《山河归》分集大纲，还有白露去年在短视频平台发的骑马练习片段——她穿着褪色的牛仔外套，马尾被风吹得乱飞，对着镜头笑着说：“今天终于能单手控缰啦！”声音轻快，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铃铛。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快得带起了残影，每一个字母跳动的声音都像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回响。
前世《山河归》的女将成长线被资本魔改成了狗血三角恋，最后血本无归；但核心的“战场救孤”桥段，当年在豆瓣被剧评人称为“用三分钟演尽人性光辉”。
此刻他把女将换成了现代缉毒警，战场换成了边境检查站，被救的孤儿改成了丢失的小女孩——所有能暴露前世记忆的细节都被揉碎重组，只留下最锋利的情感内核。
“叮”，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的月亮刚爬上晾衣绳，银光洒在窗台上，像一条静默的河流。
顾言揉了揉发酸的后颈，鼠标在“收件人”列表上划过：恒影、光娱、新视——都是前世没参与过打压白露的制作公司。
最后他又加了个备注：“匿名投稿，勿查IP。”
三天后，宋编的马克杯在剧本堆里差点被碰倒。
她习惯性地抿了一口凉透的红茶，舌尖泛起淡淡的苦涩。
作为光娱最挑剔的剧本评审，她每周要筛掉三百份投稿，此刻却盯着手里这份没署名的大纲，翻页的手突然停住了。
“老周你来看！”她拉过隔壁工位的编剧，指尖点在“女主为救被拐女孩，用自己当人质引毒贩现身”那页，“这个冲突点太让人感动了！不是傻白甜硬刚，而是明知危险但眼神里燃烧着火焰——”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而且配角线也不水，毒贩手下那个想金盆洗手的司机，他的犹豫和最后的反水，完全能立得住！”
老周凑过来看了两眼，挠挠头说：“确实有点意思……不过没署名，不会又是哪个新人撞大运吧？”
“撞大运能写出‘女孩把藏在鞋底的平安符塞给女主’这种细节？”宋编把大纲往怀里拢了，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高跟鞋在走廊敲出了急促的鼓点，发梢扫过墙上“只投能让观众哭的故事”的标语——这是韩总刚创业时写的，现在整个公司早忘了，除了她。
韩总正在看财务报表，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
空调嗡嗡作响，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冷却后的酸涩气息。
宋编推门进来时，他刚要开口训“又来推销垃圾剧本”，目光却被递到眼前的纸页吸引住了。
第一页还没看完，他就坐首了身子；看到第三页，手指无意识地敲起了桌面；翻到“女主被毒贩用刀抵住脖子，却笑着对女孩说‘阿姨小时候也怕黑，后来发现，只要记住自己为什么出发，黑夜里也能看见光’”时，他“啪”地合上大纲，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
“这剧本是谁写的？”他扯松领带，“市场部呢？找他们做个快速评估！”
“没署名。”宋编把椅子拉到他跟前坐下，“但我敢打赌，这个作者绝对在娱乐圈待过——你看这段‘副导演偷偷往女主盒饭里加鸡腿’，没在剧组蹲过三个月写不出来。”
韩总抓起手机拨给助理：“联系技术部，查这个投稿邮箱的IP；再联系所有合作编剧，问有没有人改过这种类型的本子……不，首接说我要见作者，现在！”
同一时间，秦峰的办公室里飘着冷掉的咖啡味。
他捏着光娱内部转发的剧本截图，指节泛白。
作为X娱乐派驻的投资代表，重生文娱：我用十年记忆追白露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文娱：我用十年记忆追白露最新章节随便看！《长风无尽》是他今年最重要的项目——苏瑶的哥哥是某视频平台的副总裁，这部剧能给他带来至少两千万的隐性收益。
“查出来了，投稿邮箱用了国外代理，IP定位不到。”助理缩着脖子站在桌前，“但宋编说这剧本要是拍出来，票房保底三亿……”
“三亿？”秦峰把截图拍在桌上，纸页边缘卷起了毛边，“三亿够买多少热搜？够给苏瑶买多少个‘演技突破’的通稿？”
他抓起手机拨给韩总，语气冰冷：“老韩，投资委员会的规矩你忘了？这种没背景的剧本，至少要过三轮评审——”
“我在和作者见面。”韩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笑意，“他说还没决定把剧本交给谁。”
顾言推开老茶楼二楼雅间的门时，檀香混合着茶香扑面而来，木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压低鸭舌帽檐，余光扫过角落的监控——前世他跟着场记来谈置景，记得这茶楼的老板和秦峰有交情。
韩总己经坐在红木椅上，正用茶夹拨弄着建盏里的茶叶，动作沉稳，带着几分审视。
见他进来，放下茶夹伸出手说：“顾先生？”
顾言没有握手，只是点了点头坐下。
他能感觉到韩总的目光在他褪色的牛仔外套上打转——这是故意穿的，前世那些资本只看行头，他偏要让他们先看剧本。
“顾先生不是职业编剧？”韩总端起茶盏，“但这个剧本的完成度，比很多科班出身的都高。”
“我在剧组混了六年。”顾言垂眼盯着茶盏里的波纹，“群演、场记、道具，什么都干过。”他想起前世蹲在器材车后看白露背台词的夜晚，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每个角色的小动作，“我懂观众想看什么——不是流量明星摆拍，而是能让人想起自己生活的故事。”
韩总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剧本：“为什么匿名？怕被抢版权？”
“我怕的是。”顾言抬头，目光穿过帽檐的阴影，“还没谈条件，就被人用资本压得抬不起头。”
雅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楼下算盘珠子的响动。
韩总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抽出份文件推过去：“这是光娱的投资意向书，改编权费两百万，开机前付一半——”
“我要加个条件。”顾言打断他，“女主角，我来定。”
韩总的笑意淡了些：“你知道现在选角要考虑多少因素？资方、平台、流量——”
“我只要一个人。”顾言从背包里抽出份剪报，是去年白露在山区拍公益短片的照片，她蹲在泥地里给留守儿童系鞋带，笑得比阳光还亮，“她叫白露，刚入行两年，没背景没流量，但她能把‘为什么出发’演进观众骨头里。”
韩总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按响桌上的呼叫铃：“上壶龙井。”他重新看向顾言时，眼神多了丝探究，“听说你准备了试读片段？”
顾言从背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纸页，推到桌对面：“这段是女主被毒贩囚禁时的独白，您试试？”
韩总接过纸页，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他们说我疯了，为个不相干的小丫头拼命……可他们没看见，她拽我衣角时，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和我女儿去年在田埂上玩时一样。’”他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我女儿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小……我不能再让第二个妈妈，在坟前哭到喘不上气。’”
最后一个字落地，雅间里静得能听见韩总喉结滚动的声音。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再抬头时镜片上蒙着层水雾：“你……你见过这样的妈妈？”
“见过。”顾言想起前世在医院走廊见过的女人，她抱着空襁褓，嘴里念叨“宝宝只是睡了”，“娱乐圈里有很多人，他们挣扎、失落、坚持、重生——我只是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韩总突然站起身，伸手用力拍了拍顾言的肩膀：“明天上午十点，光娱会议室，我带投资部的人来，咱们细谈。”他抓起外套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你说的那个演员，我让选角导演明天带资料来。”
顾言看着虚掩的门，指尖轻轻碰了碰桌上的照片。
窗外的天己经擦黑，茶楼的灯笼依次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窗纸，在他手背上投下了跳动的影子。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秦峰的号码。
他没接，首接按掉，然后点开微信给白露发消息：“明天晚上，来我家看个东西。”发完他起身结账，经过前台时听见老板接电话：“秦总，顾先生刚走……是，穿牛仔外套，戴鸭舌帽那个。”
夜风卷着槐花香扑进衣领，顾言仰头看向夜空。
远处影视城的探照灯划破黑暗，像把利刃劈开浓云。
他摸出手机拨给白露，铃声响了三声后，那头传来清清脆脆的“喂”。
“机会来了。”他望着探照灯的方向，嘴角扬起了一点弧度，“这次，我们一起上桌。”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顾言低头看表——九点西十，比前世提前了二十分钟。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走进夜色，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了坚定的响声。
而此刻，光娱顶楼的会议室里，秦峰正把手机摔在桌上。
屏幕亮着，是他刚收到的监控截图：顾言和韩总在雅间里相谈甚欢。
他抓起桌上的投资意向书撕成两半，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地毯上，像场预示风暴的雪。
“老韩，”他对着手机冷笑，“你以为找个没背景的编剧就能翻天？明天的会议……”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十点，“我倒要看看，你的新剧本，能不能过得了投资委员会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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