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杏触电般将那只被烫又被抓的手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烫伤的手指，仿佛要将那滚烫的痛感和那突兀的触碰一并隔绝。
心口剧烈地起伏，陌生的感官冲击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沈砚辞看着她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懊恼，快得抓不住。
他啧了一声，似乎也对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举动有些烦躁。弯腰，他把那碗还没被彻底蹂躏的关东煮重新端了起来，放在两人之间半截断裂的矮墙墩上。
“自己吹！”他声音有点发硬，别开脸，不再看她藏起来的手。
目光投向黑黢黢的，透着远处城市光晕的巷子口。
“吹凉了再吃，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后半句嘟囔淹没在寒风的呜咽里，像是在掩盖什么。
巷口那边的人声和脚步果然清晰了些，隐约有手电筒的光束凌乱晃动。
苏杏看着矮墙墩上那碗依旧固执散发着热气、勾引着胃里馋虫的关东煮，烫伤的指尖还在突突地跳痛，提醒着刚才的惊悸和他不容错辨的温度。
胃里的酸涩抽搐变得更加强烈，如同冰海下的暗涌，冲击着她疲惫的身体和摇摇欲坠的自持。
苏杏垂着眼，被烫红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后的校裤上蹭了蹭，却蹭不掉那灼烫的触感和残留的、属于关东煮的微咸气息。
她盯着矮墙墩上那碗依旧固执升腾着热气的关东煮，浓白汤底上飘着的葱花和油花无声诱惑着。
巷口那边的人声和脚步声更近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和晃动的手电光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边缘。
沈砚辞懒洋洋地靠在冰冷的砖墙上，目光随意地扫过巷口方向，又落回苏杏身上。
那审视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视线，像无形的镣铐，她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冰得肺腑都发痛。
“算了不吃了，还有谢谢你。”她终于开口道。
沈砚辞盯着她垂落的睫毛，像盯着某种顽固不化的礁石，他舌尖顶了一下腮帮，似乎有些恼火。
“爱吃不吃。”说完便端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苏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
高一高二教学楼之间那条被香樟枝叶紧密覆盖的漫长连廊，在周三午后慵懒的阳光里拖出斜长的光影。
高二（三）班门口像是突然炸开了锅。
“操！灭绝师太发疯了！”
“物理平均分全年级垫底？！完了完了……”
“卧槽！苏杏又是第一？还是人吗？”
“赵明！你丫考多少分？让我瞅瞅……”
嘈杂的声浪裹挟着少年少女特有的张扬和恐慌，把午休尾巴的一点宁静彻底拍碎。
苏杏背着那个洗得泛白、边角有些毛糙的书包，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廊。她微微低着头，试图从汹涌吵嚷的人潮边缘挤进去。
“让让！让让！”
学委赵明矮小的身躯在激动的人群里奋力挥舞着几张薄纸，一张圆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涨得通红。
“最新年级物理统测排名！杨老太刚拍的桌子！重点贴在这里……”
人群轰然围上去，如同一群寻食的鱼，苏杏被推搡了一下，瘦削的肩膀撞在冰冷的瓷砖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蹙了下眉，更用力地收紧书包带，将脸瞥向冰冷的墙壁。
就在这时——
“嘿！让道！”
一股蛮横的力道伴随着粗声粗气的叫嚷，猛地从侧面撞来，力道极大，显然根本没看前方。
苏杏躲闪不及，首接被那股冲力撞得站立不稳，脚下趔趄，眼看就要狼狈地扑倒在一旁摞得高高的，尚未发完的崭新习题册小山堆里。
预想中栽进纸堆的尴尬没有发生。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如同精准的保险杠，倏地横过来，稳稳地撑住了她的手臂。
那只手手掌宽大，带着运动后特有的燥热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不容错辨的保护性支撑。
混乱的人声似乎瞬间远去了一秒，手臂上那块皮肤隔着衣料清晰感知的灼热和坚实触感，陌生到惊心动魄。
她猛地侧头。
视线撞进沈砚辞线条利落的下颌线，他站在她身后，另一只手还插在松松垮垮的校服口袋里。
嘴角微撇，带着点没睡醒的厌烦和突然被卷入麻烦的不耐，眉头拧紧，目光像冰冷的刀子一样射向那个撞人的高大男生。
那男生被沈砚辞眼中陡然升起的冷锐煞气逼得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看路！”沈砚辞的声音不高，低沉的、带着点被惊扰午休的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像淬了冰渣。
眼神钉在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警告，撞人的男生悻悻地闭上了嘴，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
手臂上的力撤离得猝不及防。
那坚实的支撑感骤然消失，苏杏身体晃了一下才找回平衡。灼热的触感还顽固地残留在手臂上的布料上，被冷风一吹，激起一片冰凉的麻意。
她没看他，只是低着头，更紧地抓住了书包带子，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接触从未发生过，侧身快速地闪进了教室后门。
背影清瘦单薄，后颈从碎发下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在教室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沈砚辞看着那道飞快消失在教室阴影里的影子，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捻了捻。
心底那股莫名升起的焦躁再次如同细小的野草，盘踞不去。
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顶支棱着的黑硬发茬，也迈着长腿，顶着无数道敬畏又好奇的视线走回教室，那些议论声仿佛被他的靠近按下了静音键。
上课时，高二（三）班的氛围，像被投下了深水炸弹。
杨老太——年逾五十的物理班主任杨春华——把手中的教鞭重重地敲在讲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梆梆”声！
镜片后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学生。
“一个班！整整三十六个人！” 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燃烧的火气，震得头顶日光灯管都在嗡嗡作响。
“一张只有三道大题的随堂小测！就三道题！你们，给我考出了个平均分——43.7！全年级垫底！倒数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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