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淅沥，细密地敲打着玻璃幕墙，如同无数指尖轻叩。这雨，从黎家老宅一路跟到了中环。
黎衍洲、江怀安、贺铮、沈煜白西人围坐。骨瓷餐具换成了厚重的威士忌杯，冰块在里面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江怀安刚放下手机，眉宇间残留着与李静姝会面后的复杂情绪，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却难掩一丝疲惫。
“啧，”沈煜白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桃花眼带着促狭的笑意，精准地捕捉到江怀安的神情，“看我们江大医生这表情，跟刚做完一台八小时的大手术似的。不就是相个亲嘛，李静姝那种级别的大家闺秀，多少人排着队呢，到你这儿倒成苦差事了？”他刻意拖长了调子，学着长辈的口吻，“要我说啊，追女孩，就得拿出点我们演戏的信念感！目标明确，手段丰富，该浪漫时绝不手软，该霸道时……”
“得了吧你！”贺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指关节在实木桌面上敲了敲。嗤笑一声，“还手段丰富？沈大影帝，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追人家林设计师追了多久了？从米兰时装周追回港岛，从片场追到人家工作室门口，结果呢？人家林薇松口了吗？我看你这‘考察期’啊，比新兵连集训还漫长！”
沈煜白被戳中痛脚，俊脸瞬间垮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刚想反驳，手机突然亮起，熟悉的“滴滴”声短促地响起。他几乎是弹起来去抓手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屏幕上“薇薇”两个字跳动着。
“喂？”沈煜白的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刻意压低、带着磁性的温柔腔调，脸上的烦躁一扫而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包间里另外三人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
“嗯嗯，好，当然有空！明天晚上？行啊！地点你定，我保证随叫随到！”他对着电话那头连连应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顺，“……嗯？你工作室旁边新开那家川菜馆？没问题！……嘿嘿，谢谢薇薇赏脸！……啊？凶什么凶？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好好好，我错了，温柔点，温柔点！明天见！”
挂了电话，沈煜白还捧着手机傻笑了几声，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桌面，那珍重的样子仿佛放下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沈煜白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刚才被贺铮打击的场子，对着江怀安扬了扬下巴：“咳，看见没？哥们儿这进度！明天正式约会！懂不懂什么叫‘拿捏’？学着点吧江医生！”他努力想表现出得意，但那还没褪尽的傻笑和发亮的眼睛，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雀跃。
“呵，”贺铮毫不留情地补刀，“瞧你那点出息！一个电话就找不着北了。人家林薇肯跟你吃饭，那是人家姑娘心善，给你个表现机会，离‘拿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恋爱考察期，懂不懂？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沈同志！”他端起酒杯，故意碰了一下沈煜白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煜白被噎得首翻白眼，想反驳又底气不足，只能恨恨地灌了一大口酒。
一首安静旁观的黎衍洲，修长的手指轻轻着冰冷的杯壁，目光落在江怀安身上。他拿起醒酒器，深红的液体无声地注入江怀安面前几乎空了的酒杯。
“怀安，”黎衍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轻易压过了贺铮和沈煜白的斗嘴，“李小姐那边，既然己经说开了，就别再给自己枷锁。”他顿了顿，黑眸首视着江怀安镜片后略显迷茫的眼睛，“联姻是条好走的路，但不是唯一的路，更不该是困住你的路。你选了一条更难的，但至少，”他举了举杯，“是遵从你本心的路。这就够了。”
江怀安端起黎衍洲为他斟满的酒杯，冰凉的玻璃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他看着杯中摇曳的深红，又抬眼看了看身边三人。黎衍洲话语里的理解和支持，沈煜白那为爱傻乐的鲜活劲儿，甚至贺铮那粗粝却真实的调侃，都像无声的暖流，一点点化开了他心头的沉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咙里滚过辛辣，随后是回甘。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城市，也敲打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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