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气味像一层永不消散的雾，笼罩着第九区边缘的“废铁森林”。苏九离蹲在一丛扭曲的金属蕨类植物旁，机械左臂发出轻微的嗡鸣，传感器在扫描那些缠绕在报废机甲残骸上的墨绿色藤蔓。那些藤蔓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那是“锈病”的早期症状，一种能将生物组织与金属结构同化的诡异瘟疫。
她的机械臂是三年前在“记忆银行暴动之夜”后换上的，钛合金骨骼上还留着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此刻，指尖的纳米探针正小心翼翼地刺入藤蔓，试图提取样本。突然，机械臂的警报灯闪烁起来，不是因为锈病感染，而是……生物电信号？
“不可能。”苏九离皱眉，加大了扫描功率。数据流在她视网膜的虚拟屏上滚动：藤蔓内部的导管结构正在规律性地收缩，类似心脏的搏动；细胞壁间传递着微弱的电脉冲，形成原始的神经网络。更诡异的是，那些金属化的绒毛正在吸收空气中的游离铁锈颗粒，转化为某种有机能量。
“滴滴——”腰间的通讯器响起，是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稻田泥土的潮湿气息：“九离，灵田区发现新的锈病爆发点，稻穗……开始金属化了。”
苏九离猛地站起身，机械臂因用力而发出液压装置的闷响。她想起三天前在农圣镰刀下看到的预言：“当金属与粮同根，因果算盘将漏算生死。”那些双生稻本是灵霄万界最古老的作物，如今却成了锈病蔓延的温床。
“我马上回来。”她切断通讯，目光再次投向那些金属藤蔓。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锈病或许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进化？如果植物能与金属共生，那被锈病感染的机械义体，是否也能获得某种“生命”？
回到灵田区时，陆沉舟正站在一片枯萎的稻田中央。曾经金黄的稻穗如今变成了暗灰色，穗粒坚硬如铁，刺破了老农粗糙的手掌。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败植物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人正在用火焰喷射器焚烧病株，但火苗接触到金属稻穗时，反而激起更多暗红色的锈尘。
“看这个。”陆沉舟递给她一株稻穗，根部还连着一段发黑的泥土。苏九离的机械臂刚触碰到稻穗，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的纳米探针自动刺入根部。她惊恐地发现，机械臂的能源核心正在被一种奇异的生物电流干扰，而那段泥土里，竟然有无数细小的藤蔓根系在蠕动，每一根都包裹着极薄的金属膜。
“它们在吸收机械能量。”苏九离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像……就像机械臂在给植物提供养分，而植物反过来……”
话没说完，她的机械臂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关节处渗出几滴墨绿色的汁液。那些汁液落地后迅速生根，长出几厘米高的嫩芽，叶片边缘竟是锋利的齿轮状。
“共生……”陆沉舟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谢归鸿在轮回司做的重生实验，是不是也想找到这种……不同物质形态的共存方式？”
远处传来爆炸声，是锈病感染者的聚居地方向。那些被锈病同化了部分身体的人，最近越来越躁动，他们的机械义体时常失控，而身体的有机组织也在逐渐金属化，变成半人半机械的“锈蚀体”。
苏九离握紧了拳头，机械臂的嗡鸣声与她胸腔的心跳莫名同步。她想起自己刚换上机械臂时的排斥反应，那些日夜灼烧的神经痛，还有午夜梦回时残留的手臂触感。如果……如果机械与肉体可以不再对立，而是像这些植物一样共生呢？
“我们需要活体样本。”苏九离突然说，“找一个刚感染锈病的人，我要试试……”
“太危险了！”陆沉舟打断她，“那些锈蚀体己经失去理智，他们的机械义体被锈病病毒控制，会攻击任何生物！”
“但我的机械臂没有被控制。”苏九离举起左臂，刚才渗出汁液的关节处，竟然缠绕着一圈细小的绿色藤蔓，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你看，它在适应，甚至……在保护我。”
夜幕降临时，苏九离独自潜入了锈蚀体的废弃工厂。空气中漂浮着金属粉尘和植物腐烂的气味，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她打开机械臂的夜视模式，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半边身体覆盖着青铜色的锈甲，另半边还是人类的皮肤，却爬满了墨绿色的脉络。
那是个年轻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同样锈蚀的机械玩偶。当苏九离靠近时，女孩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机械红光，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锈甲覆盖的手臂挥出，带着尖锐的金属棱角。
苏九离没有躲闪，而是将机械臂迎了上去。两“臂”相撞的瞬间，她的机械臂突然自主展开，纳米探针像藤蔓的卷须一样探出，刺入女孩手臂的锈甲缝隙。女孩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竟流露出一丝人类的恐惧。
“别怕……”苏九离轻声说，同时将自己机械臂的部分能源输出调至最低频率，模拟植物藤蔓的生物电信号。奇迹发生了——女孩手臂上的锈甲缝隙中，竟然钻出几根细小的绿芽，缠绕上苏九离的机械关节，而她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茫然的神色。
“我……我在哪？”女孩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苏九离的机械臂传来一阵温暖的数据流，不是病毒入侵，而是一种……友好的信息交换。她能“感觉”到女孩身体里锈病病毒的状态，那些病毒正在被机械臂发出的特定频率能量“安抚”，不再疯狂吞噬细胞，反而开始与植物基因融合。
“我们得离开这里。”苏九离扶起女孩，机械臂上的绿色藤蔓自动延伸，编织成一个保护罩，隔绝了周围锈蚀体的感应。走出工厂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女孩手臂上的锈甲逐渐褪去，露出新生的皮肤，而那些绿色藤蔓则化作点点荧光，融入苏九离的机械臂中。
“它们……去哪了？”女孩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它们回家了。”苏九离微笑，感觉机械臂从未如此轻盈。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锈病不是灾难，而是万界文明进化的钥匙——当机械与生命不再对立，当金属与植物可以共生，或许“无命格者”的天道漏洞，正是打破因果宿命的关键。
远处，陆沉舟骑着机械耕牛赶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的报告：“九离，农圣镰刀的最新预言——‘齿轮与稻穗共舞之日，因果算盘重算轮回’。”
苏九离抬头望向东方，机械臂上残留的荧光轻轻闪烁，仿佛一颗跳动的绿色心脏。她知道，灵霄万界的秩序，将从这机械与植物的共生开始，迎来真正的新生。而那把悬在无命格者头顶的命运之刃，或许终将在这种打破常规的共生力量下，化为滋养万界的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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