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华透过太极殿残破的琉璃窗,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万魂劫过后的腥甜气息,混合着龙涎香燃尽的余韵,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璇玑靠坐在殿柱旁,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斩月刀。刀身依旧冰凉,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戾气——自上次玄鸟血祭后,它似乎也沉寂了许多。她微微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引动玄鸟血,曾握住斩月刀劈开怨魂,也曾在无数个深夜里,被晏明昭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掌心的皮肤细腻,却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而此刻,她的目光,却牢牢锁在右手掌心那道奇特的纹路之上。
那纹路并非天生。大约是从她卷入“无命格者”的漩涡开始,掌心便渐渐浮现出一条淡金色的曲线,蜿蜒如流水,又似某种古老的图腾。起初并不明显,只在她灵力波动时才会微光闪烁,像是与她体内的玄鸟之力隐隐呼应。晏明昭曾仔细看过,眉宇间带着凝重,只说这纹路或许与“补天之器”的悖论有关,让她多加留意。
可今晚,不一样。
万魂劫影撞击金罩时,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配合着民心祈愿凝成的光壁,才勉强守住了太极殿。而在那最危急的关头,她掌心的纹路忽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纹路涌入西肢百骸,让她在瞬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将斩月刀挥出,斩散了一片最凶戾的劫影。
此刻,劫影退去,危机暂解,但掌心的纹路却没有恢复平静。
那金色的曲线似乎变得更粗、更深,像是用熔化的金子重新勾勒过一般,盘踞在掌心,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暖意。更诡异的是,纹路的走向似乎发生了变化——原本只是单一的曲线,此刻却在末端分出了一个极小的岔枝,岔枝的形状……璇玑眯起眼,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跳。
那岔枝的弧度,竟隐隐像是一柄缩小的斩月刀!
“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璇玑猛地回头,只见晏明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玄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暗金色血渍——那是劫影被斩杀后留下的痕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后颈处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那里似乎也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过,但很快便隐没了。
璇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晏明昭先一步握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微凉,带着常年习武的粗糙,却握得很稳。
“掌心的纹路?”晏明昭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瞳孔微微一缩,“颜色变深了,形状也……”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那道金色的纹路,像是在感受什么。
一股奇异的电流顺着璇玑的掌心窜起,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她看到晏明昭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还有一丝……警惕?
“怎么了?”璇玑轻声问,“这纹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晏明昭没有立刻回答。他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借着月光反复查看,甚至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渡入她的掌心,试图感知纹路的变化。然而,就在他的灵力接触到那金色纹路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纹路像是活了过来,猛地爆发出一团强光,将两人的手都笼罩在内。璇玑只觉得掌心一阵灼热,那股熟悉的、属于玄鸟血祭后的力量再次涌现,但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感。与此同时,她听到晏明昭低哼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噬,身体微微一晃。
“晏明昭!”璇玑惊呼,想抽回手,却发现两人的手像是被某种力量黏住了一般,无法分开。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晏明昭后颈那片刚才闪过金光的皮肤,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纹路——那纹路的形状,竟与她掌心的纹路隐隐对称!
“怎么回事?”璇玑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的后颈……”
晏明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内翻涌的灵力,眼神却异常锐利:“别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纹路……似乎在呼应。”
呼应?璇玑一愣。她想起之前晏明昭提到的“双生纹路的天道补”,难道说,他们两人身上的纹路,真的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
强光渐渐收敛,璇玑掌心的纹路恢复了之前的亮度,但那道像斩月刀的岔枝却更加清晰了。而晏明昭后颈的纹路,则如同水中墨痕般,慢慢淡去,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痕迹。
晏明昭松开了她的手,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但眼神却亮了起来:“刚才,我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你的纹路里传来,首接连接到了我后颈的位置。”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很像……某种契约的力量,但又不完全是。”
契约?璇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金色的纹路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温和的暖意,刚才的霸道感仿佛只是错觉。她想起之前在皇家秘阁看到的古籍残片,里面似乎提到过,无命格者与补天之器之间,可能存在某种“伴生”的联系,而这种联系,或许会以特殊的印记呈现。
“会不会……”璇玑迟疑地开口,“这纹路真的和‘补天之器’有关?你说过,我可能是补天之器的‘容器’,而你……”她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晏明昭作为与她命运纠缠的“无命格者”,身上的秘密只会更多。
晏明昭沉默了片刻,走到殿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太极殿外,玄甲禁卫正在清理战场,偶尔传来兵器碰撞的轻响,更衬得殿内寂静。
“大司命的黑烟遁,锁命丝的源头,归墟界的墓碑……”晏明昭缓缓说道,像是在梳理线索,“还有天道司的暗桩,星象的逆走……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而我们,还有这纹路,似乎都是网中的棋子。”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璇玑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璇玑,你的掌心纹路变了,多了斩月刀的形状。而我后颈的印记,在刚才的呼应中,隐约呈现的是……龙椅的轮廓。”
龙椅?璇玑心中一震。晏明昭的身份本就成谜,难道他的命运,真的与皇权天位有关?
“这意味着什么?”璇玑问。
晏明昭走到她面前,再次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联系,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也意味着,‘天道棋局’的棋子,己经开始按照某种我们未知的规则,排列组合了。”
他指了指璇玑的掌心:“你掌心的斩月刀,是力量的象征,是破开邪祟的利刃。而我后颈的龙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代表着责任,或者说,是天道试图强加给我的某种‘命格’——以权位定命数。”
但晏明昭是无命格者。
璇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天道似乎在利用他们身上的纹路,试图用“力量”和“权位”来束缚他们,将他们纳入既定的轨道,以此填补所谓的“天道漏洞”。
“所以,这纹路的变化,不是好事?”璇玑皱眉。
“不一定。”晏明昭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天道想下棋,我们未必就要做棋子。你看,”他抬起璇玑的手,指着那道斩月刀形状的岔枝,“它为什么会变成斩月刀?因为你在万魂劫中,用斩月刀的力量守护了这里,守护了……民心。”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纹路的变化,或许不仅仅是天道的安排,也与我们自身的选择有关。你选择了挥刀,所以纹路便记下了这股力量。而我……”他没有说下去,但璇玑能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璇玑看着掌心的纹路,只觉得它不再是神秘的图腾,而是一个沉甸甸的谜团。
晏明昭松开她的手,走到殿中央那尊倾倒的铜鹤旁,弯腰捡起一块碎落的琉璃片。月光下,琉璃片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极了星轨碎光。
“首先,查清楚这纹路的来历,还有它与‘补天之器’的真正联系。”晏明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皇家秘阁的古籍残片,青铜令牌的残片,锁命丝的源头归墟……这些线索都要重新梳理。”
他转过身,看向璇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其次,保护好你自己,也保护好我自己。这纹路既然能呼应,就可能被天道司或者其他势力察觉。大司命的黑烟遁背后一定还有后手,我们必须小心。”
璇玑点点头,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纹路传来一阵暖意,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
“最后,”晏明昭的目光扫过残破的太极殿,又落回璇玑身上,眼神温柔了些许,“记住我们的选择。无论天道想让我们成为什么,我们首先是我们自己。”
他走到璇玑面前,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的掌心上,隔着皮肤,感受着那道金色纹路的脉动。
“你的掌心纹路变了,”他低声说,“但无论它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就像你握着斩月刀一样,我们一起,劈开这所谓的天道棋局。”
璇玑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迷茫,只有坚定和信任。她忽然觉得,掌心的纹路虽然神秘莫测,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似乎就没什么可害怕的。
夜风吹过殿门,带来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己经是三更天了。
璇玑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金色的纹路在月光下静静流淌,斩月刀的形状清晰可见。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印记,更是一个开始。一个关于力量、命运、选择,以及她和晏明昭之间,更深羁绊的开始。
而在太极殿的某个角落,一块青砖的缝隙里,几根几乎看不见的银丝,在月光下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隐没在黑暗中,如同一个无声的观察者,记录着这一切的变化。
天道的棋局,才刚刚落下关键的一子。而棋盘之外,属于璇玑和晏明昭的抗争,也才刚刚拉开序幕。她的掌心纹路变了,世界的轨迹,似乎也在这一刻,悄然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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