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稍有灾情便请虎符，国将不国！”
“其二！”他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打破地域藩篱，就近征调三省之粮？殿下可知地方存粮，各有定数，各有章程？此例一开，各地常平仓、义仓岂非形同虚设？今日调河东，明日调河西，地方储备荡然无存！若他处再有灾情，又当如何？此乃饮鸩止渴，遗祸无穷！”
“其三！”曹雄的矛头终于对准了最核心、也最“离经叛道”的一条，他脸上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允许商贾运粮售粮？哈哈哈！殿下！您可知商贾本性？唯利是图！让他们平价运粮？无异于与虎谋皮！到时候，官商勾结，囤积居奇，粮价飞涨，饿殍遍野！殿下是想把河东变成那些奸商的血肉磨盘吗？此议非但不能救民，反而是引狼入室，祸乱之源！”
曹雄的声音在金銮殿内回荡，每一句“殿下不谙世事”、“太过天真”、“儿戏”、“祸乱之源”，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恒年轻的脸上！
李恒激动得发红的脸颊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他紧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显然被这劈头盖脸的、毫不留情的斥责和污名化打击得有些懵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我…我并非此意！朝廷可严加监管…”
“监管？”曹雄嗤笑一声，打断了他，语气充满了不屑，“殿下可知地方官吏与商贾盘根错节？监管？谁来监管？如何监管？靠殿下一腔热血吗？纸上谈兵，徒惹人笑！”
“曹指挥使！”钱侍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列，“太子殿下心系灾民，拳拳之心，天地可鉴！所提之策，或有疏漏，但皆是务实之思！总好过坐视灾民饿死，坐等民变西起！”
“钱侍郎此言差矣！”又一个李霸派系的文官（李天认出是都察院某个御史）出列帮腔，阴阳怪气，“太子殿下忧国忧民，臣等感佩。然治国非儿戏，赈灾更非纸上谈兵！祖宗之法，历经百年考验，自有其道理！岂可因殿下少年意气，便轻言更改？若因殿下‘新奇’之策，导致赈济失控，引发更大祸乱，这责任，谁来承担？太子殿下吗？” 他最后一句，首接把“引发祸乱”的大帽子扣在了李恒头上！
“你…！”李恒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他毕竟年轻，第一次在朝堂上提出自己的主张，就遭到如此恶毒的攻击和污蔑，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天在一旁看得怒火中烧！这群混蛋！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李恒的提议明明充满闪光点，却被他们曲解、污蔑成“儿戏”、“祸乱”！这根本不是在讨论赈灾，这是在赤裸裸地打压太子！是在维护他们那套“祖宗成法”掩盖下的利益格局！
他恨不得冲上去给那个曹雄和那个御史一人一个大嘴巴子！但他不能！他只是一个“旁听”的世子！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抑着喷薄的怒火。他担忧地看向李恒，生怕他被这盆盆冷水浇灭了心中那宝贵的理想之火。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混乱的争吵。李恒的支持者（主要是钱侍郎等少数务实派）据理力争，李霸的党羽（以曹雄和御史为首）则抓住“祖宗成法”和“太子年轻不懂事”两点，极尽嘲讽打压之能事。口水横飞，场面一度十分难看。
李天的心随着争吵的激烈程度忽上忽下，他一边为李恒揪心，一边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瞥李霸和那个…上次见过的紫袍老者位置。
李霸依旧站在武将队列最前方，如同定海神针，巍然不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这场因他儿子（太子）而起的激烈争吵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还微微闭着眼，像是在养神。
但李天的心，却猛地一沉！
不对！
李霸虽然闭着眼，但他的嘴角…那紧抿的、如同刀锋般的唇线，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欣慰，不是赞许。
那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嘲讽？抑或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的…残酷满足？
就在李天被李霸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惊得遍体生寒之际，他的眼角余光，似乎又捕捉到了另一道目光！
在文官队列靠后的位置，那个穿着深紫色三品文官袍服、身形佝偻的老者，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依旧低垂着头，仿佛对眼前的争吵漠不关心。但就在李天目光扫过的瞬间，那老者似乎极其轻微地抬了抬眼皮！
浑浊的目光，如同隐藏在泥沼深处的毒蛇，冰冷、黏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精准地越过争吵的人群，落在了孤立无援、脸色苍白的太子李恒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对年轻储君受挫的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观察…和评估？
李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李霸嘴角那丝冷笑…
紫袍老者这冰冷的审视…
他们的目标…难道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赈灾方案？
而是…太子李恒本身？！
李恒那充满理想和勇气的发言…在这些人眼中，是否如同稚嫩的幼兽，在陷阱边缘发出的…不自量力的悲鸣？！
(http://www.220book.com/book/R34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