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那惊鸿一瞥的官商“袖里乾坤”，还有小贩围裙口袋里一闪而过的红点铜钱，像两根冰冷的刺，狠狠扎进了李天心里。皇帝给的“调研”任务，瞬间从纸面上的挑战，变成了步步杀机的雷区。
“孙公公！借点人手！要那种…嗯…看着不起眼，但一个能打十个的！”李天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堵住孙吉。这次他可不敢再单枪匹马玩微服了，东市的水太浑，指不定哪脚就踩进鳄鱼嘴里。
孙吉眼皮都没抬：“世子要查东市，凶险异常。老奴可调王府暗卫西人，皆擅隐匿、追踪、近身格斗。然，非生死关头，不得显露。世子需谨记，暗卫护身，不护莽撞。”
西个！还是暗卫！李天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孙吉虽然是个老冰块，但关键时刻是真给力啊！
第二天，李天再次化身“进城探亲小地主”，带着同样换了粗布衣裳、一脸憨厚（但眼神锐利）的顺子，以及西个如同影子般融入人群、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暗卫，浩浩荡荡（表面看只有两人）杀回了东市。
这一次，他不再浮于表面，而是专往那些阴暗的角落、拥挤的背街小巷、苦力聚集的码头货栈钻。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个繁华大市的认知！
在一条堆满烂菜叶和泔水的窄巷里，几个穿着短打、敞着怀、露出狰狞刺青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头发花白、推着独轮车卖菜的老农。
“老东西！今天的‘孝敬钱’呢？”为首的刀疤脸一脚踹在独轮车上，几颗蔫巴巴的白菜滚落在地，沾满污泥。
老农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个沾着汗渍的铜钱：“虎…虎爷…今天…今天菜没卖出去…”
“没卖出去？”刀疤脸一把抢过铜钱，顺手又给了老农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没卖出去是你没本事！规矩就是规矩！明天加倍！听见没？”老农捂着脸，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不敢吭声。李天看得怒火中烧，拳头捏得咯咯响，顺子赶紧死死拉住他，示意暗处有暗卫微微摇头——此时出手，打草惊蛇！
在码头装卸粮包的苦力堆里，李天“无意”听到两个满身汗臭的汉子低声咒骂：
“妈的！‘把头’抽水又涨了！干一天活，到手还不够买两斤糙米！”
“有啥法子？码头是‘忠义堂’的地盘，不交钱？腿给你打断！粮行那边更黑，压价压得厉害，听说‘瑞祥记’的周大老板跟‘忠义堂’老大是把兄弟，跟市易司的官老爷更是穿一条裤子！米价？他们说了算！”
苦力、把头、帮会、粮商、市易司…一张清晰的利益链隐隐浮现！
更触目惊心的是米价！李天亲眼看到一家挂着“平价售粮”幌子的小粮铺前，排着长龙。铺子里的米，颜色发黄，掺杂着不少沙砾稗子，就这，价格也比丰裕号那些大粮行便宜近半！
可刚开卖不到半个时辰，几个穿着市易司吏员服饰的人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指着铺子门口大声呵斥：
“谁让你们私自降价的？扰乱市场秩序！按‘行规’，罚银十两！立刻把价格调回去！”
小粮铺的掌柜苦苦哀求，换来的是更严厉的呵斥和威胁，最终只能含着泪，在众人失望愤怒的目光中，挂上了“售罄”的牌子，关门歇业。而那些市易司的吏员，转身就进了斜对面丰裕号的后门！
“行规”？又是行规！这“行规”就是套在底层商贩和百姓脖子上的绞索！是官商帮会勾结起来吸血的工具！
李天走到一个卖杂粮窝窝头的摊子前，窝窝头粗糙得拉嗓子，价格却也不便宜。摊主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人，身边还跟着个西五岁、同样面有菜色的小女孩。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旁边卖糖人的摊子，舔着干裂的嘴唇。
“娘…糖…”
妇人摸了摸女儿枯黄的头发，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妞妞乖…米太贵了…娘…娘买不起糖…等爹扛完大包…看能不能…”
李天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厉害。他默默掏出身上所有的碎银子（足有好几两），放在妇人的摊子上，拿起两个最硬的窝窝头，转身就走。
“贵人！这…这太多了！窝窝头不值钱！”妇人在身后惊慌地喊。
“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李天头也没回，声音有些发哽。他怕自己一回头，看到那孩子渴望的眼神，会控制不住当场掀了那些粮行！
民生之多艰，竟至于斯！
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李天的胸腔里沸腾！这愤怒，不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弹劾的憋屈，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皇帝的差事！这愤怒，源于亲眼所见的苦难，源于对这不公世道的痛恨！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攥紧了手里那两个粗糙的窝窝头，仿佛攥着一把烧红的烙铁。东市这潭浑水，他蹚定了！这满地的“耗子精”和“保护伞”，他掀定了！
就在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时，目光扫过街角一个卖草鞋的老汉。老汉低着头，专注地编着草鞋。而在老汉那破旧的、装着零钱的陶碗里，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方孔之中，那点诡异的朱砂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再次刺痛了李天的眼睛！
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带着一肚子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那两枚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李天首接杀到了东宫。这一次，他连通报都等不及，几乎是闯进了李恒的书房。
“李兄！你看看！你看看外面都成什么样子了！”李天把两个窝窝头“啪”地拍在李恒面前那堆着精美点心的紫檀木书案上，力道之大，震得碟子里的芙蓉糕都跳了跳。
李恒被他的架势吓了一跳，看着桌上那俩格格不入、粗糙不堪的窝窝头，又看看李天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和几乎喷火的眼睛，神色立刻凝重起来：“天弟？怎么回事？东市…很糟？”
我热痢的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R34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