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未存在过！丹田气海空空荡荡，经脉里一片死寂！她尝试调动哪怕一丝一毫的法力，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的沉寂！她赖以横行、视凡俗如蝼蚁的修为根基，在这一刻，离奇地、毫无征兆地断绝了！只剩下一具比普通凡人女子强不了多少的躯壳！
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变故，让艾财长老的大脑一片空白！扣住湫起陌脖颈的手指，因这极致的震惊和瞬间涌上的、前所未有的虚弱感而微微松动、僵硬。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湫起陌虽然闭着眼等死，但求生的本能并未完全熄灭。脖颈上那致命的钳制突然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和僵硬，如同黑暗中的一线微光，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绝对是唯一的机会！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狠厉光芒！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恐惧！她不再去想身后是怎样的恶魔，不再去想反抗失败的后果！她只知道，再不拼，就真的死定了！
双手带着剧烈的颤抖，却异常精准地反手抓住了艾财长老环抱在她腰腹间的前臂！那手臂纤细得不可思议，隔着华丽的衣料，几乎能摸到清晰的骨头轮廓。就是现在！
湫起陌猛地深吸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石室里所有污浊的空气都吸进肺里，小腹丹田处（尽管那里灵气稀薄得可怜）下意识地一沉！她想象着自己拥有开山裂石的巨力，想象着能将身后这恶魔般的矮小身躯狠狠砸向大地！
“给我——起！！！”
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从喉咙里迸发！湫起陌腰肢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向后弯曲！借着抓住对方手臂的支点，一个标准的、用尽了她毕生勇气的背摔动作，被她这从未习过武艺的身体，在绝境中硬生生施展了出来！
艾财长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纯粹物理的力量从腰腹间传来！她此刻虚弱得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少女，哪里抵挡得住湫起陌这拼尽全力、带着无尽恐惧与愤怒的一摔？她甚至来不及惊呼，身体便己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
视野天旋地转！
矮小纤细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地掼向冰冷坚硬的黑石地面！
“砰！！！”
一声闷响，沉重得让人心头发颤。
艾财长老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乱冒，口鼻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她像一只被狂风折断翅膀的鸟儿，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震起一小片灰尘。她身上那些点缀华服的金铃，叮叮当当滚落了一地，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如同散落的嘲笑。
湫起陌一击得手，连看都不敢回头看！巨大的恐惧依旧攫取着她的心神。她甚至没看清艾财长老的惨状，更不知道对方此刻己灵力尽失。她只知道，自己打倒了那个魔鬼！但魔鬼随时可能爬起来！必须逃！立刻！马上！
她甚至顾不上被摔得发麻的手臂和酸软的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朝着那扇洞开的石门方向，用尽吃奶的力气狂奔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急促、凌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仓皇。
艾财长老仰面躺在冰冷的地上，视线模糊地看着石室顶部那些冰冷、毫无生气的照明萤石。
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能感受到骨头散架般的疼痛，能尝到嘴里浓重的铁锈味。
她费力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
视线里，是那个叫湫起陌的少女，正跌跌撞撞、仓皇失措地奔逃的背影。那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通道的拐角处，只留下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艾财长老没有喊，没有试图命令地上那些还在捂眼哀嚎的废物去追。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方向，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枯竭了千年的深井。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荒谬感和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她躺在这冰冷、肮脏、充斥着血腥和惨叫的地面上，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带着一种近乎灵魂抽离的冷静，审视自己漫长的生命。
艾晴晴……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自己这个名字了？在赌场里，她是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艾财长老，是操控着无数人贪婪与恐惧的黑暗之手。金钱、权势、他人的敬畏与恐惧，是她赖以生存的毒药，也是她追逐的。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天赋卓绝，远超同辈。当年师尊抚着她的头，说她道心清静，日后必成大器。若她肯一心向道，不被外物所扰，或许……或许早己突破了化神的瓶颈，踏上了前往传说中灵气丰沛的灵山界的路，去追寻那渺茫却真实存在的飞升之机！
然而呢？
她做了什么？
她沉溺于这赌场里纸醉金迷的掌控感，沉迷于看着那些赌徒在贪婪与绝望中挣扎沉沦的扭曲快意，沉迷于数着堆积如山的灵石时那短暂的、空洞的满足。她把这当成了游戏，当成了消遣，当成了打发漫长无聊岁月的乐子。
她经营着这见不得光的寒石赌场，像一只盘踞在腐烂泥潭里的蜘蛛，编织着名为“暴富”实则通往深渊的网，一边冷眼旁观着那些被她网住的飞蛾扑火，一边心安理得地挥霍着时光，消磨着自己的道途。
灵石？权势？他人的恐惧？
这些她汲汲营营、耗费了漫长岁月追逐的东西，在这一刻，在这冰冷的黑石地面上，在这个被自己视为蝼蚁的少女仓皇逃走的背影里，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毫无意义。
她甚至败给了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在一个她视若私域、掌控一切的地方，被一个她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用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像丢垃圾一样摔在了地上！
“呵……呵呵……”破碎而嘶哑的轻笑，从艾财长老染血的唇间溢出，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自我嘲讽。她缓缓抬起一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挡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过沾满灰尘的脸颊，混入口中的鲜血，留下咸涩而绝望的痕迹。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这漫长的、被自己亲手虚掷的岁月，这追逐着镜花水月而放弃的登天之路……意义，究竟何在？这冰冷的疑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被金钱和权势包裹了太久、己然麻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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