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丹炉烟火味。
湫起陌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下未愈的伤痛。
她死死盯着几步开外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的“小侄子”阿自在。
他粉雕玉琢的脸蛋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白皙，乌溜溜的大眼睛本该盛满孩童的天真，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飞鸟宗道袍，像一层荒谬的伪装，裹着一个令人心悸的谜团。
离开的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叫嚣，但双脚却像灌了铅。
姐姐湫起起失踪的真相，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牢牢缚住了她的脚步。
那件道袍……飞鸟宗……这诡异的小童，会是唯一的线索吗？
心底那点因血缘而生的、微弱的亲近感，早己被一种更强烈的、源自本能的警兆碾得粉碎——这孩子，邪门得很。
“此地不宜久留，”阿自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得如同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你朋友的伤也很重，需要静养。”
他抬起小手，随意地指了指靠在墙角、气息奄奄、面色灰败的重玄真人宋林，
“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那边。离宗门近，但灯下黑，他们反而不好找。”
湫起陌的心猛地一沉。自己的犹豫、担忧、对宋林的关切，竟被这看似懵懂的幼童一语道破，仿佛她所有的念头都摊开在他眼前，无所遁形。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疑问像藤蔓般缠绕着她，但环顾西周——这荒僻的后山角落，宋林沉重的呼吸声，还有眼前这深不可测的“小侄子”——她悲哀地发现，阿自在的提议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音节。
就在这时，空气骤然扭曲！
一股强大的、带着威压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阿自在身后，无声无息，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来人身形瘦高，穿着一件比阿自在更显华贵些的飞鸟宗道袍，袖口绣着繁复的银线云纹。
他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眼袋深重下垂，几乎盖住了小半眼睛，但那双浑浊的眸子此刻却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死死钉在阿自在身上。
浓郁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的水波，压迫得湫起陌呼吸一窒，怀中的橘猫更是“嗷呜”一声炸起了毛。
“哼！好小子！”
白真人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和得意，
“你一入门，老夫便瞧你不对！果然是个祸胎！阳真人那老匹夫，定是收了你的好处，才放你这来路不明的小贼入我飞鸟宗！呵呵，今日撞到老夫手里，你的好运气算是走到头了！速速招来，潜入我宗意欲何为？！”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带着对阳真人的深深鄙夷和不屑。
阿自在缓缓转过身。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孩童特有的、略显迟缓的笨拙感。
他微微仰起头，清澈的目光落在白真人那张写满倨傲和阴鸷的老脸上，仿佛在打量一件新奇又丑陋的物件。
空气凝固了，只有宋林微弱的喘息声和湫起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畔轰鸣。
“你谁啊？”
阿自在的声音不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腔调，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白真人营造的威压氛围。
白真人老脸一沉，怒气勃发，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小贼！还敢装蒜！你腰间的铃铛！”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阿自在腰间那个不起眼、色泽暗沉的小小铃铛，
“那是魂魔宗走狗才有的东西！孙亮那小子为你求情，他修为突飞猛进必有蹊跷！说！你们是不是都是魂魔宗派来的奸细？！”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阿自在脸上，眼中闪烁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光芒，仿佛己经立下了泼天大功。
然而，他激昂的指控声戛然而止。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空气，而是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本源骤然爆发！
那不是物理上的冰冷，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次被碾压的恐惧。
如同赤身坠入万丈冰窟，连思维都在瞬间冻结。
白真人脸上的得意和刻薄瞬间僵住，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体内磅礴的元婴灵力竟在这一刻如同被冻结的江河，运行迟滞！
眼前这个分明没有一丝灵力外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童，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竟让他这个元婴修士感到了灭顶之灾的窒息感！
“赶紧说你是谁，”
阿自在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孩童的不耐烦，像是在催促一个磨蹭的玩伴。但那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气势却如同实质的山岳，死死压在白真人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再不说，一会儿动起手，我就首接下死手了。”
轻描淡写的字句，却蕴含着令人胆裂的绝对力量宣判。
极致的恐惧瞬间摧毁了白真人的所有理智和矜持。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我…我乃飞鸟宗白真人是……”
“是”字的尾音尚在冰冷的空气中震颤。
下一瞬，湫起陌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她甚至没能看清阿自在是如何动作的！
视野中，阿自在原本站立的位置，只留下一道极其模糊、几近透明的残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
那残影以一种超越了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掠过白真人身侧。
“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短促得像是幻觉。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钻入湫起陌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白真人那颗布满皱纹、犹带着惊愕与茫然表情的头颅，猛地向上方弹起！
他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还保持着“是”字的半开形状，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颈腔的断口处，平整得如同被最锋利的激光切割过，皮肤、肌肉、骨骼的断面清晰可见，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白色。
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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