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在半山腰缠绵，明月寺的青铜古钟己经"当啷当啷"地敲响了。
青璃踩着满地银杏叶疾步而行，素色粗布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刚练完的八段锦招式还带着未散的热气。
她仰头望着檐角垂落的铜铃，忽然想起藏经阁那本《香港风物志》里描绘的维多利亚港，那里的钟会不会也发出这样清越的声响？
"青璃！"苍老的呼唤穿透薄雾，拄着枣木拐杖的吴大夫正沿着石阶缓缓而上，药箱上系着的红绸带在风中轻轻摇晃，"又在偷懒看云？"
少女立刻转身，发间的松木簪子跟着晃动："吴爷爷！您怎么又踩着露水来？小心地滑！"她小跑着迎上去，看见老人鬓角的白霜，伸手要扶，却被吴大夫笑着躲开。
"让我看看，我们的小凤凰是不是又长本事了？"老人眯起眼睛，突然扬手甩出一粒碎石。青璃本能地侧身，脚尖点地旋出半丈，碎石擦着衣角坠入山涧，惊起几只山雀。
"好！比上个月又快了一些！"吴大夫爽朗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白鸽，他伸手揉了揉青璃的发顶，"不过可别让慧明师太知道你拿她教的功夫接我的暗器。"
青璃吐了吐舌头，忽然瞥见药箱夹层露出的油纸包，熟悉的葱香混着麦香钻进鼻尖："是妈妈做的葱油饼！"她伸手去拿，指尖却在触及纸袋时顿住，"吴爷爷...我爸妈...他们真的不用我回去帮忙吗？"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你母亲说了，等你考上圣玛利亚女书院，她要亲手给你缝一身红裙。"
说着，他从药箱底层摸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还粘着半片干枯的桂花，"这是你父亲跑了三趟教育局才拿到的资料，说是什么'首通国际班'。"
青璃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纸袋里滑落的招生简章上，印着圣玛利亚学院高耸的钟楼，和她梦里维多利亚港的剪影重叠。但简章末尾那串天文数字般的学费，像根银针刺痛了她的眼睛。
"吴爷爷，我..."话未说完，山风突然卷起满地落叶。远处传来慧明师太敲击木鱼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蹲下身子，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在药箱最底层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一件稀世珍宝。
终于，他摸出一个用红布仔细包裹的物件，层层打开红布，里面躺着一株形似人形的野山参，参须如老者的胡须般舒展，表皮泛着岁月沉淀的光泽。
青璃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吴爷爷，这太贵重了！您留着..."
吴大夫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又坚定的笑容："三十年的老参，只要卖掉这根野山参，报名费就够了..."
"不行！"青璃后退一步，连连摇头，眼眶瞬间红了，"吴爷爷，这可是您用来救命的宝贝！您得靠这老参调养身子，我不能要！"
作者“糊糊汤圆”推荐阅读《双姝下凡，在阎王殿乱抽人生剧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老人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孩子，爷爷今年己经78岁了，活够本了。再加上你看，我身体好得很，爬这山路气都不喘！再活个20年没问题！"他故意挺了挺胸膛，还原地转了个圈，"我可还要看着我们青璃考上名校，结婚生子，过上幸福日子呢！"
青璃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扑进老人怀里："吴爷爷..."
"傻丫头，哭什么？"吴大夫轻轻拍着她的背，"拿着这参，去闯你的天地。等你以后成了大医生，再给爷爷带更好的药回来！"
就在这时，寺门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来："青璃师姐！师太请你立刻去藏经阁！"
吴大夫和青璃对视一眼。老人悄悄握紧她的手，低声说："去争取你想要的。当年你父母把你托付给寺院，不是让你当一辈子笼中鸟。"
青璃深吸一口气，攥紧招生简章，朝着藏经阁的方向大步走去。晨钟再次响起，惊起满树寒鸦，振翅掠过黛色的山巅。
"师太，您唤我？"
青璃轻叩藏经阁的檀木门扉。慧明师太背对着她，枯瘦的手指正抚过经架上一卷《楞严经》。
"来。"师太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抬手。案几上躺着一张烫金边的硬质卡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青璃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圣玛利亚学院的开放日贵宾邀请函，边缘印着校徽暗纹。
她抬头望向师太鬓角的霜色，喉间忽然哽着千言万语——那些在藏经阁偷背英文词典的深夜，在晨课钟声里默画的几何图形，此刻都化作眼眶里的热意。
"谢谢师父..."她紧握着参观券，忽然想起去年中秋，自己蹲在佛堂角落补抄《妙法莲华经》，师太却悄悄往她茶盏里添了块桂花糖。
"下月初三。"师太终于转过身，青璃惊觉她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老衲要去参加港岛佛学研讨会。"她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邀请函，"你随我同去。"
窗外，一只蓝鹊突然撞上经幡，惊落几片羽毛。师太的目光追随着飘落的羽毛，忽然道："书院钟楼有口万历年的铜钟，音色..."她顿了顿，"与明月寺的很像。"
青璃刚要伸手，师太却突然按住邀请函："记住，莫要去科技楼。"她的指甲在"朱氏集团捐赠"几个烫金小字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更莫要..."
话音戛然而止。佛龛里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将师太的影子投在墙上，竟扭曲成持剑罗汉的模样。青璃这才注意到，师太的僧袍下摆沾着些暗红色粉末，像是朱砂。
"带上这个。"师太从袖中取出个锦囊，里面装着三粒刻满梵文的沉香珠，"若胎记发烫，便含一粒在舌下。"
“师父你对我真好！”
慧明师太轻拍她肩膀，袈裟上的暗纹随动作漾开涟漪："世间道场不止青灯古佛，你自去看山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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