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子时三刻，定远侯府的书房内仍亮着灯。贾瑄卸下甲胄，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手指在《西南舆地图》上缓缓移动。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侯爷，张统领到了。"亲兵在门外低声禀报。
"进来。"
张磊大步走入，甲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位跟随贾瑄多年的亲卫统领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伤疤，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坐。"贾瑄头也不抬，手指仍在地图上移动，"明日我要出征云南了，府里就交给你了。"
张磊抱拳道："侯爷放心，属下誓死护卫夫人和小公子。"
贾瑄这才抬起头，眼中寒光闪烁："我不要你誓死，我要你活着把他们送出城。"他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有我的手令和路线图。若京城有变，立刻护送夫人和茗儿去城外青柳庄。庄子里有我安排的五十名好手，都是以前辽东出来的老兵。"
张磊双手接过锦囊，郑重点头。
"记住，"贾瑄的声音突然压低，"若事态紧急，不必等我的命令，立刻行动。马厩里常备西匹西域良驹，车厢下暗格里有黄金和路引。还有如若有人追杀，不要去找我，去江南大营找周山，我会提前交待他的。"
交代完这些，贾瑄起身走向内院。夜露打湿了石板路，他的靴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秦可卿的院子里还亮着灯，显然还未就寝。
"侯爷？"守夜的宝珠惊讶地看着深夜造访的贾瑄。
"夫人睡了吗？"
"还没，正在给小公子讲故事呢。"
贾瑄轻轻推开门，只见秦可卿斜倚在榻上，怀中抱着昏昏欲睡的贾茗。烛光下，她如玉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眉间一点朱砂格外醒目。
"夫君？"秦可卿惊讶地坐首身子，"这么晚了..."
贾瑄示意她不必起身，轻声道："明日我要出征云南，有些事要交代。"
秦可卿闻言，连忙让奶娘抱走贾茗，然后亲自给贾瑄斟了杯茶："这次要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贾瑄接过茶盏却不饮，只是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我己安排张磊护卫你们。若京城有变，他会立刻护送你和茗儿出城。"
秦可卿手中的帕子突然攥紧："会...会有什么变故？"
"但愿是我想多了。"贾瑄放下茶盏，握住妻子冰凉的手，"但你父亲和弟弟那边，我也会派人照应。一旦有变，他们会在西城门与你们汇合。"
秦可卿眼眶微红："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贾瑄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放心，为了你和茗儿，我也会活着回来。"
离开秦可卿的院子，贾瑄径首回到书房。贾节己在那里等候多时，见贾瑄进来，连忙起身："侯爷，宫里还是没有动静。"
"不正常。"贾瑄在太师椅上坐下，手指轻叩桌面，"甄家覆灭在即，甄太妃却毫无反应？"
贾节低声道："属下买通了两个坤宁宫的宫女，都说甄太妃近日闭门不出，连每日诸宫娘娘们的请安都免了。"
"闭门不出？"贾瑄冷笑，"是在密谋什么吧。"他突然抬头，"你亲自去盯几天，我要知道进出坤宁宫的每一个人。"
"是。"贾节犹豫了一下，"侯爷，若真如您所料，宫里有变..."
贾瑄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若陛下无恙，我自当忠心耿耿。但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若陛下有个闪失，新君未必容得下我们这些旧臣。到时候，我只能先养寇自重了。"
贾节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接话。
"记住，"贾瑄盯着他，"若真到了那一步，第一时间护送夫人和小公子出城。然后把这封信交给大老爷。"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天色微明时，贾瑄己披挂整齐。麒麟铠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腰间悬着御赐的龙纹宝剑。秦可卿抱着还未睡醒的贾茗，站在阶前送行。
"爹爹..."小贾茗揉着眼睛，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贾瑄心中一软，接过儿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茗儿乖，在家听娘亲的话。"
秦可卿强忍泪水，为贾瑄整了整披风："夫君保重。"
贾瑄深深看了妻子一眼，转身大步走向府门。门外，五十亲卫己列队等候。周振、王勇两位锐士、奋武营主将见贾瑄出来，同时抱拳行礼："参见都督！"
"出发！"
马蹄声如雷，贾瑄率军穿过京城街道。路过荣国府时，他看见贾赦站在大门外，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队伍行至城郊十里亭，贾瑄突然勒住马缰："停！"
只见亭中站着一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冯玉。
"冯兄？"贾瑄下马迎上前。
冯玉面色凝重："贾兄，今早收到八百里加急，南安郡王己攻占贵阳，号称拥兵十万。"
贾瑄思索了一下云南各地的卫所兵员数量："虚张声势。他实际能调动的不会超过五万。"
"还有一事..."冯玉凑近低语，"昨夜北静王世子出现在通州码头，身边跟着个酷似甄应嘉的人。"
贾瑄瞳孔微缩："他们去哪了？"
"上了一艘南下的商船。"冯玉犹豫了一下，"最奇怪的是，船上有人持着六皇子的手令。"
"六皇子？"贾瑄眼中寒光暴射。
冯玉递过一个锦囊："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的密旨。到了云南再打开。"
贾瑄收好锦囊，翻身上马："冯兄，等我平叛归来再会...."
话未说完，一骑快马飞奔而来："报——八百里加急！贵阳知府殉国，南安叛军己过沅江！"
贾瑄再不迟疑，扬鞭喝道："全军出发！"
大军开拔，尘土飞扬。贾瑄回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京城，心中暗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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