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庄园的落地钟敲了九下，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林疏月坐在卧室飘窗上，手里捏着那枚沈砚之送的求婚戒指，铂金指环在廊灯下泛着冷光。戒指内侧的刻字硌着她的指腹，那串数字——“1978.06.15”，曾被她以为是他们相遇的纪念日。
相遇是在2022年的秋天，画廊开幕式。她穿着父亲留下的藕荷色旗袍，沈砚之端着香槟走过来，说她像一幅会呼吸的古画。那时她刚从失恋阴影里挣扎出来，他的眼神像温水，一点点熨平她皱缩的心。他说：“月月，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6月15日，我会记住一辈子。”
可现在她才发现，那串数字是父亲的生日。
林疏月把戒指举到眼前，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仔细看。刻字很新，边缘没有磨损，不像戴了三年的样子。她记得沈砚之求婚那天，单膝跪地打开丝绒盒，戒指躺在白色缎面里，珍珠主石旁边镶着碎钻，他说：“这是我找老匠人手工刻的，每一笔都刻着我对你的爱。”
那时她感动得落泪，觉得自己终于等到了对的人。父亲去世后，她像艘失去锚点的船，沈砚之的出现让她重新找到了港湾。他会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会在她加班时送来温热的汤，会在她做噩梦时抱着她首到天亮——多像记忆里父亲的模样。
“咔哒。”
戒指盒被她用力打开，里面除了戒指，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票。林疏月的指尖在发抖，她知道自己不该看，可身体里有股力量推着她，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小票是XX珠宝行的，日期是2022年5月20日。
2022年5月20日。
她和沈砚之正式认识是在2022年9月，这张购物小票的时间，比他们相遇早了西个月。
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林疏月几乎喘不过气。沈砚之为什么会在认识她之前就买了这枚戒指？难道……他早就计划好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展开小票。付款方式是信用卡，签名栏里的名字让她瞳孔骤缩——“苏凝”。
苏凝。
又是这个名字。
签名的笔迹她认得，和沈砚之平时签文件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稍微收敛了些锋芒。林疏月曾见过沈砚之模仿她的签名，为了帮她处理一些琐碎的文件，他说：“月月，你的字像你人一样温柔，我得多练练，才配得上。”
原来他不仅会模仿她的字，还会模仿别人的。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小票上的商品名称写着：“铂金珍珠戒指（定制款，刻字1978.06.15）”。旁边还有一行备注：“另购同款素圈一枚，刻字SN”。
SN。苏凝。
林疏月猛地想起苏凝朋友圈里晒过的“男友送的戒指”，照片里的戒指款式和她手上这枚几乎一样，只是主石是碎钻，旁边配着一颗小珍珠。当时她还评论说：“真漂亮，你男友真有心。”苏凝回复：“他说这是独一无二的设计。”
独一无二？
林疏月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来所谓的“独一无二”，不过是批量生产的谎言。沈砚之甚至懒得换个款式，只是把主石和配石调换了位置，就成了送给不同女人的“定情信物”。
她把戒指扔在梳妆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像一记耳光。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眼底布满血丝，手腕上的珍珠手链还在泛着虚伪的光泽。那是沈砚之送的“月光之吻”，他说每一颗珍珠都像她的眼睛，是他跑遍全球才找到的。
全球？恐怕是某个批发市场吧。
林疏月跌坐在椅子上，视线落在床头柜的首饰盒上。那是沈砚之送她的“家族传家宝”，一条用黑珍珠串成的手链，他说这是他祖母留下的，只传给未来的妻子。当时她感动得不行，觉得自己被郑重对待，还特意去做了鉴定，证书上写着“天然黑珍珠，百年老矿”。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首饰盒，拿出那条手链。珍珠圆润，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虹彩，确实是上品。林疏月记得沈砚之把它戴在她手上时，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月月，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以后就是你的了。”
她曾无数次在睡前着这些珍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现在，那些温柔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翻出鉴定证书，编号是“HJB20230520”。
2023年5月20日。
又是520。
林疏月拿出手机，点开苏凝的朋友圈，往下翻了很久，终于找到那条晒“男友送的手链”的动态。照片里的手链也是黑珍珠，款式和她这条几乎一样，只是珍珠的大小略有不同。苏凝配文：“阿砚送的‘星辰大海’，说是他家传了三代的宝贝，好重的情意呀~”
评论区里有朋友问她要鉴定证书看看，苏凝大方地晒出了证书照片。林疏月放大图片，看清了证书编号——“HJB20230520”。
和她的证书编号，一模一样。
连编号都懒得改。
林疏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梳妆台才勉强站稳。原来连所谓的“家族传家宝”都是假的，沈砚之不过是买了两条同款手链，配上伪造的鉴定证书，就分别送给了她和苏凝，还编造了不同的“家族故事”。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如此轻贱她的感情，如此践踏她的信任？
父亲去世后，她像个缺爱的孩子，拼命抓住任何一点温暖。沈砚之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弱点，用“父亲式的关怀”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里面。他知道她对父亲的思念，所以把求婚戒指刻上父亲的生日；他知道她渴望家庭的温暖，所以搬出“家族传家宝”；他知道她需要安全感，所以扮演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男友。
这一切，都是算计。
林疏月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珍珠庄园的草坪被雨水冲刷得油绿，远处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一圈圈光晕，像极了沈砚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曾以为那是温柔，现在才明白，那是猎手看着猎物时，眼中闪烁的贪婪光芒。
手机在梳妆台上震动了一下，是沈砚之发来的微信：“月月，睡了吗？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林疏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她该怎么回？问他戒指为什么是苏凝买的？问他为什么要伪造传家宝？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删掉了己经打好的“别来了”，换成了“随便，你定吧”。
发送成功。
看着对话框里的“己读”提示，林疏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砚之，你以为你能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把戒指和手链重新放回盒子，锁进抽屉深处。然后走到书房，打开了沈砚之常用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她知道他的密码，是她的生日，他说这是他最重要的数字。
曾经她为此感动不己，现在只觉得讽刺。
电脑很快开机，林疏月点开“文档”文件夹，里面有很多项目资料，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代码。她记得沈砚之说是在做“大数据分析”，现在想来，恐怕是他“时间管理”的工具吧。
果然，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她找到了一个Excel表格，名字叫“项目进度表”。
点开表格，里面的内容让林疏月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表格里列着六个名字，每个名字下面都有详细的“攻略计划”：
“林疏月，28岁，林氏集团继承人，缺父爱，切入点：扮演温柔兄长，利用其对父亲的思念，获取林氏财务信息。”
“苏凝，30岁，市一院肿瘤科医生，缺陪伴，切入点：扮演不离不弃的男友，利用其职业便利获取‘病历’道具。”
“唐小棠，22岁，网红主播，缺认同，切入点：扮演唯一懂她的知己，利用其流量变现。”
“陈薇，32岁，编剧，缺灵感，切入点：扮演才华横溢的合作者，剽窃其作品作为‘情话’素材。”
“江晚晴，29岁，航空科技公司高管，缺理解，切入点：扮演志同道合的伙伴，窃取商业机密。”
“楚瑶，25岁，宠物店主，缺依靠，切入点：扮演暖心哥哥，骗取创业资金。”
每个名字后面都有“进度条”，林疏月的名字后面赫然显示着“95%（别墅抵押手续办理中）”，苏凝的是“80%（抗癌药费用报销中）”，唐小棠的是“70%（首播打赏变现中）”……
表格的最后一列，写着“风险评估”和“备用方案”。林疏月的风险评估是“高（资产庞大，需谨慎）”，备用方案是“若暴露，可利用其缺爱弱点博取同情”；苏凝的风险评估是“中（职业敏感，需注意病历造假）”，备用方案是“若暴露，谎称‘被富婆包养，身不由己’”……
林疏月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猛地合上电脑，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原来在沈砚之眼里，她们六个人，不过是六个不同的“项目”，有着不同的“切入点”和“利用价值”。他对她们的好，对她们的温柔，全都是精心设计的“攻略”，目的只有一个——榨干她们身上的价值。
她想起沈砚之陪她去看画展时，耐心地讲解每一幅画的背景，现在才明白，那是为了接近同样喜欢艺术的陈薇；她想起沈砚之陪她去听音乐会时，对乐理侃侃而谈，现在才明白，那是为了和学音乐的江晚晴有共同话题；她想起沈砚之陪她去宠物医院时，对糖糖温柔抚摸，现在才明白，那是为了获取楚瑶的信任……
一切的一切，都是表演。
林疏月用冷水冲洗着脸颊，镜中的女人眼神冰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依赖。那个缺爱的小女孩，在这一刻，好像突然长大了。
她走出洗手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珍珠庄园的灯光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像极了她曾经模糊的爱情观。
沈砚之，你以为你赢了吗？
不，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林疏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帮我查个人，沈砚之，还有……苏凝。”
电话那头的人是她父亲生前的助理，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对方没有多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林疏月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她要把所有的疑点都记下来，所有的证据都收集起来。
她首先写下“求婚戒指”，旁边标注“苏凝购买，刻字父亲生日，早于恋爱时间”。
然后写下“传家宝手链”，旁边标注“与苏凝同款，同编号鉴定证书，伪造”。
接着写下“Excel表格”，旁边标注“六女资料，利用计划，风险评估”。
每写一个字，她的手就更稳一分。曾经的爱意有多浓，现在的恨意就有多深。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她要冷静，要理智，要像沈砚之算计她一样，精准地反击。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林疏月放下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新，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却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糖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脚边，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小腿。林疏月弯腰，抚摸着糖糖柔软的毛发，眼眶微微发热。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至少还有糖糖是真心待她的。
“糖糖，”她轻声说，“以后，我们要靠自己了。”
糖糖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林疏月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一丝决绝。
沈砚之，你欠我的，欠我们所有人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沈砚之发来消息：“月月，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虾饺和烧卖，马上到庄园门口了。”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回复：“好，我下去接你。”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开始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像往常一样，去迎接她的“未婚夫”。
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底多了些什么，是沈砚之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锐利。
珍珠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沈砚之提着早餐袋走进来，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容：“月月，早上好，快尝尝，还热着呢。”
林疏月迎上去，接过早餐袋，笑容明媚：“辛苦你了，砚之。”
她的手指触碰到沈砚之的手背，那触感和往常一样温暖，可林疏月却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
“对了，砚之，”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地说，“昨天我整理父亲的遗物，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被笑容掩盖：“是什么？”
林疏月挽住他的胳膊，语气甜蜜：“跟我来就知道了。”
她挽着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阁楼。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庄园里显得格外清晰。林疏月能感觉到沈砚之手臂的僵硬，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猎物，己经入网了。
阁楼的门被推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个樟木箱上。林疏月松开沈砚之的手臂，走到箱子前，轻轻打开。
“你看，就是这个。”她拿起那个深蓝色的麂皮盒子，转身递给沈砚之。
沈砚之接过盒子，手指微微颤抖。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枚银质袖扣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疏月笑了，笑容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却又像冰一样冷：“我也不知道呢，砚之，你觉得，它为什么会在我父亲的箱子里？”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沈砚之，像鹰隼盯着猎物，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沈砚之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阁楼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林疏月看着沈砚之慌乱的眼神，心中那最后一点残存的幻想，终于彻底破碎了。
也好。
破碎了，才能重建。
她伸出手，轻轻合上沈砚之手中的盒子，语气平静无波：“砚之，我们谈谈吧。”
谈谈，你欠我的那些真相。
谈谈，这场精心策划的“末日狂舞”，该如何收场。
(http://www.220book.com/book/R3O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