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珍珠庄园的铁艺围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疏月坐在餐厅里,面前的早餐几乎未动,只有那杯沈砚之昨晚“特意”煮的暖胃茶还冒着热气。青瓷杯壁上绘着缠枝莲纹,是她喜欢的款式,可此刻看着杯口氤氲的水汽,她却只觉得喉咙发紧。
手机在大理石桌面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时,她下意识地握紧了瓷勺。
是私家侦探老陈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点开图片。
画面拍摄于街角的“左岸咖啡”,沈砚之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穿米色风衣的苏凝。阳光斜照在他侧脸上,神情是林疏月无比熟悉的温柔,正用一方白色手帕擦拭苏凝嘴角的奶泡。苏凝微微垂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指尖无意识地着咖啡杯沿,那姿态像极了热恋中的少女。
最刺眼的是沈砚之手中的手帕——边角绣着细密的“砚”字,是林疏月去年生日时送他的定制款,他曾说“要把你的心意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瓷勺“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豆浆洒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浅黄。糖糖从桌下探出头,用鼻尖蹭她的脚踝,喉咙里发出担忧的呜咽。
“没事,糖糖。”林疏月低声安抚,指尖却冰凉。她放大照片,看到苏凝面前的咖啡杯垫上印着“左岸咖啡”的LOGO,而沈砚之昨天还在她面前抱怨:“那家店的拿铁太甜,不符合我的口味。”
——可照片里,他正用小勺搅动着苏凝那杯明显加了焦糖的拿铁。
手机再次震动,老陈发来第二条消息:“林小姐,拍到沈先生与苏医生共饮咖啡,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与他声称‘在公司开视频会议’的时间冲突。另附该店监控截图及消费记录,需否进一步查证?”
林疏月盯着“苏医生”三个字,想起行车记录仪里苏凝穿白大褂的样子,又想起沈砚之那句“她是我小学老师表姐”的谎言,胃里一阵翻搅。她回复:“消费记录发来,邀请函的事查得如何?”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起身走到酒柜前,从最底层的暗格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的“亚洲经济学研讨会”邀请函,烫金字体在晨光下泛着廉价的光泽。沈砚之曾捧着它,指腹划过“砚之亲启”的字样,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得意:“月月,你看这浮雕工艺,我特意找老师傅做的,像不像我们在卢浮宫看到的那些古典纹样?”
那时她感动于他的“用心”,还特意将邀请函收进纪念册。此刻用指甲刮过“2022年7月15日”的落款日期——比她和沈砚之2022年9月的初次见面早了近两个月。
“特意找老师傅做的”?
林疏月拿起邀请函对着光,纸张纹理粗糙,边缘甚至能看到机器裁切的毛边。她想起昨天在沈砚之书房废纸篓里看到的快递包装袋,发货地址赫然是“XX印刷制品批发城”,当时她以为是公司文件,现在想来……
手机“叮”地一声,老陈发来消费记录截图。
“左岸咖啡”的电子小票显示,消费时间为昨天15:23,商品是“焦糖拿铁×1,原味可颂×1”,付款方式是沈砚之的信用卡。最下方的备注栏里,有店员手写的字迹:“苏小姐说沈先生喜欢用蓝山咖啡豆,特意换了拼配。”
——他曾皱着眉对她说:“蓝山咖啡太酸,我只喝手冲的耶加雪菲。”
林疏月将小票截图保存,手指划过屏幕上沈砚之签名的电子笔迹,那笔画间的连缀习惯,和他模仿她签名时如出一辙。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输入“XX印刷制品批发城 邀请函定制”,搜索结果第一页就跳出沈砚之发来的同款邀请函图片,标题是“高端烫金学术会议邀请函 定制logo 可开发票”,售价88元包邮。
88元。
他用88元的淘宝货,骗了她三年的“独一无二”。
糖糖突然跳上沙发,前爪搭在她膝头,湿冷的鼻尖蹭着她手腕上的珍珠手链。那是沈砚之送的“月光之吻”,他说每一颗珍珠都经过精心挑选,“像你的眼睛一样,是我在澳洲珍珠养殖场蹲守半个月才找到的”。此刻珍珠的光泽在阳光下显得黯淡,她突然想起苏凝朋友圈里那条“男友送的珍珠项链”,款式竟与这条手链惊人地相似,只是将手链的单串设计改成了项链的双层叠戴。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沈砚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月月,开门,我买了你爱吃的蟹粉汤包。”
林疏月猛地抬头,看向玄关处的电子钟——上午十点十五分,比他平时“下班”的时间早了近两个小时。她迅速将手机和邀请函塞进抽屉,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按压着眼角的酸涩,才走去开门。
沈砚之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老字号”的食盒,额角还带着薄汗,笑容是惯常的温柔:“今早手术提前结束,想着你不爱吃庄园的早餐,就绕路去买了汤包。”他晃了晃食盒,顺势想拥抱她,“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林疏月侧身避开,接过食盒的手指触到他袖口——那里有一块极淡的咖啡渍,颜色与苏凝照片里的焦糖拿铁一致。她装作没看见,转身走向餐厅:“可能是没睡好。”
沈砚之跟在她身后,自然地打开食盒,摆出汤包和姜丝醋:“昨晚又整理叔叔的遗物了?我说过不用急……”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未动的暖胃茶上,笑容更柔,“怎么没喝我煮的茶?我特意去‘知春堂’买的,老板说这款陈皮普洱最适合你最近的湿气。”
“知春堂”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疏月耳中。她看着玻璃罐里的茶包,包装是古朴的牛皮纸,印着“知春堂 秘制暖胃茶”的字样,和沈砚之描述的“跑遍全城才找到”完美吻合。可当她拿起茶包准备冲泡时,手指却顿在半空——茶包内侧印着一行极小的字:“肿瘤科苏医生推荐配方”。
苏医生。
又是苏凝。
林疏月握着茶包的手指微微收紧,牛皮纸包装发出细微的褶皱声。她想起行车记录仪里沈砚之对苏凝说的“下个月拿了林氏的项目就有钱了”,想起苏凝那句“靶向药太贵”,想起老陈发来的消费记录里,沈砚之信用卡账单中每月固定向“知春堂”转账的记录,日期总是在苏凝化疗的前一天。
“怎么了?”沈砚之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想拿茶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不用!”林疏月猛地缩回手,茶包掉在桌上,包装袋上“苏医生推荐”的字样恰好朝上。她看着沈砚之的眼神从温柔转为错愕,再迅速掩饰过去,那瞬间的慌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千层浪。
沈砚之很快恢复镇定,捡起茶包,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苏医生?可能是老板为了宣传吧,现在很多店都喜欢找医生背书。”他将茶包扔进垃圾桶,重新拿出一个新的,“你看,这个没有字,我去给你煮水。”
他转身走向厨房,背影挺首,步伐平稳,仿佛刚才的慌乱只是她的错觉。但林疏月清楚地看到,他攥着茶包的指节泛白,袖口的咖啡渍在晨光下格外刺眼。
她拿起手机,点开老陈的对话框,打下一行字又删除,最终只发了句:“查一下‘知春堂’的暖胃茶配方,以及沈砚之购买记录里的收款人信息。”
厨房里传来煮水的咕嘟声,沈砚之哼着歌,是她喜欢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曾经她觉得这歌声温柔,此刻却只觉得讽刺——他到底对着多少人唱过这首歌?又用同样的“温柔”包装了多少谎言?
糖糖突然对着沈砚之的方向低吠一声,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这是它第一次对沈砚之露出敌意,之前它总是亲昵地蹭他的裤腿。林疏月心头一紧,想起沈砚之曾说“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有点怕狗,但糖糖不一样,它像你一样让我安心”。
现在看来,连“怕狗”都是表演。
“糖糖!”沈砚之端着水壶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蹲下身,试图抚摸糖糖的头,“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糖糖猛地往后缩,喉咙里的低吼更响,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袖口——那里除了咖啡渍,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水味,和林疏月在他西装口袋里发现的那瓶“SN”香水如出一辙。
“它可能有点认生。”林疏月走过去抱起糖糖,指尖触到它因警惕而绷紧的肌肉,“砚之,你今天不是要去研讨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砚之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假想灰尘,语气轻松:“哦,上午是开幕式,没什么干货,我跟主办方打了招呼就先回来了。”他走到餐桌旁,拿起汤包递给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研讨会……”林疏月接过汤包,故意拖长了语调,“邀请函我昨天帮你收进文件夹了,烫金工艺真漂亮,是哪个老师傅做的?我还想让他帮我定制几份公司请柬呢。”
沈砚之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烁:“就……是朋友介绍的一个老作坊,地址我找找看……”
“不用了,”林疏月打断他,拿起汤包轻轻咬了一口,蟹粉的鲜香在舌尖蔓延,却品不出任何滋味,“我昨天好像在你书房看到快递袋了,是XX印刷制品批发城吧?现在老作坊也跟批发城合作吗?”
空气瞬间凝固。
沈砚之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看着林疏月,眼神里有惊讶,有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窗外的香樟树影在他脸上晃动,将他的表情切割得模糊不清。
林疏月迎上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指尖却异常冷静地拿起手机,解锁,将那张咖啡厅的照片设为壁纸。屏幕亮起的瞬间,沈砚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
“砚之,”她放下手机,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袖口的咖啡渍,是哪家店的?我看苏小姐好像很喜欢那家的焦糖拿铁。”
“苏小姐?”沈砚之重复着这三个字,试图装傻,“哪个苏小姐?”
“就是你昨天下午三点,在‘左岸咖啡’帮她擦嘴的那位苏小姐。”林疏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她用的手帕,好像和我送你的是同款呢。”
沈砚之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他眼底的阴霾。
林疏月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在父亲衣柜里发现的袖扣,放在餐桌上:“还有这个,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我父亲的樟木箱里吗?”
银质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两个交缠的“Y”字母像一双嘲讽的眼睛。沈砚之看着袖扣,又看看林疏月手机壁纸上的照片,喉结滚动着,最终只挤出一句:“月月,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林疏月打断他,积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决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你在我面前扮演深情未婚夫,转头却对别的女人温柔体贴?不是你用88元的淘宝邀请函骗我说亲手设计?还是说,你所谓的‘跑遍全城’买来的暖胃茶,其实是苏医生推荐的配方?”
她每说一句,沈砚之的脸色就白一分。
“月月,我……”
“你什么?”林疏月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是不是想说,苏凝是你表姐?还是说,你去海城是为了学术研讨会?沈砚之,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没有骗我!”
沈砚之猛地后退一步,撞上了餐桌,汤包的汤汁洒在他裤子上,他却浑然不觉。他不敢看林疏月的眼睛,那里面有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所有的谎言和不堪。
糖糖在林疏月怀里挣扎着,对着沈砚之狂吠,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她捡起桌上的袖扣,收进口袋,然后拿起手机,壁纸里沈砚之帮苏凝擦嘴的画面格外清晰。
“沈砚之,”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冰冷,“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的恳求:“月月,你别这样,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苏凝她……她只是个意外,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林疏月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相信你用我父亲的生日做求婚戒指的刻字?相信你把送给苏凝的同款手链说成家族传家宝?还是相信你所谓的‘学术研讨会’其实是去给唐小棠过生日?”
唐小棠的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疏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最后一点侥幸彻底湮灭。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你走吧。”她转过身,不再看他,“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珍珠庄园。”
沈砚之站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疏月决绝的背影,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狼狈地拿起外套,快步走向门口。
门被打开又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客厅里只剩下林疏月和糖糖。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霾。她走到窗边,看着沈砚之的车消失在庄园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着口袋里的袖扣,冰冷的金属硌得她生疼。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陈发来的消息:“林小姐,‘知春堂’暖胃茶的收款人账户查到了,户主名:苏凝。另外,沈先生在该店的消费记录显示,自2022年5月起,每月15日固定购买该茶包,附言均为‘给月月的’。”
2022年5月。
比她和沈砚之相遇早了西个月。
林疏月看着消息,眼前突然闪过沈砚之第一次给她送暖胃茶的场景——那时她刚回国,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失眠,沈砚之捧着茶杯坐在她床边,语气温柔:“月月,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原来从她回国前,他就己经准备好了“温柔陷阱”。
她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血液。她想起大纲里的“珍珠裂痕”,想起那些被她视若珍宝的珍珠首饰,原来从一开始,它们就象征着虚假的完美。
糖糖蹭着她的腿,喉咙里发出安慰的呜咽。
林疏月蹲下身,抱住糖糖,将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滚烫地落在糖糖的毛上。
“糖糖,”她哽咽着说,“我们被骗了,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叹息。林疏月抬起头,看着镜中泪流满面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沈砚之,你的温柔太廉价,你的谎言太拙劣。
这场以爱为名的骗局,我会亲手结束它。
她拿起手机,给老陈回复:“继续查,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谎言,所有的女人。”
发送成功。
林疏月擦干眼泪,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沈砚之谎言清单》。
第一行,她写下:“2022年5月,开始购买暖胃茶,收款人苏凝。”
第二行:“2022年7月15日,定制淘宝邀请函,早于恋爱时间。”
第三行:“2022年9月,伪造初遇,扮演温柔兄长。”
每写一行,她的手就更稳一分。阳光透过窗户,在文档上投下清晰的字迹,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展开的“猎心”游戏,写下第一笔注脚。
珍珠庄园的钟声敲响,糖糖在她脚边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为这场破碎的温柔,奏响一曲挽歌。而林疏月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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