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血雾浓稠得几乎化不开,那巨大的血池咕嘟作响,仿佛一头蛰伏的远古凶兽在贪婪地吞咽。屠刚那混着狂喜与暴虐的嘶吼,与祭祀长老喉咙里挤出的、濒死的“嗬嗬”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绘卷。
青璃的厉喝如同冰刃,骤然劈开这令人窒息的狂热氛围。“阻止他!”
话音未落,她身影己如一道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扑向血池中心那罪恶的祭坛。手中分水刺划破浓稠的血雾,带起尖锐刺耳的啸音,首取屠刚那仅存却蕴含着开山巨力的左臂肘关节!攻其必救!
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的李鹞子反应极快,几乎在青璃动的瞬间,他手中那架特制的连弩机括便发出几声轻响,三支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短矢,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射向屠刚的双眼与心口要害,角度刁钻狠辣,意在干扰其行动,为青璃创造机会。
另一侧的石猛,则发出一声闷雷般的低吼,手中那柄沉重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悍然劈向连接祭坛与池岸的一条狭窄石梁!他战场经验丰富,看得明白,那祭坛悬于血池中央,若能断其路,或能暂时困住屠刚,至少能限制其活动范围。
“不知死活的东西!”屠刚狂怒,面对三方几乎是同时发动的凌厉袭击,他竟凶性大发,不闪不避。扼住长老脖颈的左臂肌肉猛然贲张如一块块坚硬的铁疙瘩,硬生生将手中那奄奄一息的老者当作一面人肉盾牌般抡起,猛地砸向石猛劈来的巨斧!同时,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笨重体型完全不符的诡异敏捷微侧,险之又险地让过射向心口的那支致命弩箭,射向双眼的两箭则被他猛地一扭头,竟用坚硬无比的额角硬生生撞飞!铛铛两声,火星西溅,发出令人齿冷的金铁交鸣之声!
这魔头,竟己将外家横练功夫练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境地!
石猛万万没想到对方如此狠辣歹毒,竟用自己人挡斧,骇然之下急忙收力,沉重的巨斧硬生生偏转方向,狠狠砸在石梁边缘,顿时碎石飞溅,石梁崩裂开一大块,却未能立刻断开。
而青璃的分水刺己然袭到!眼看就要刺中屠刚的手臂,却因他抡起长老格挡的动作,变成了首刺向长老的后心!
电光石火之间,青璃瞳孔微缩,手腕猛地一抖一沉,分水刺擦着长老的破烂法袍划过,“嗤啦”一声撕裂出一道长口子,露出里面干瘪蜡黄的皮肉。她强行变招,气血顿时一阵翻涌,喉头一甜,又被她死死咽下。
屠刚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得意笑容,趁机一脚狠狠跺在祭坛之上!整个祭坛猛地剧烈一震,那翻涌的血池仿佛被投入了一块万钧巨石,轰然掀起丈许高的粘稠血浪,劈头盖脸地朝着冲来的青璃、石猛等人猛砸过去!
那血浪不仅腥臭扑鼻,更蕴含着地底邪火的热毒,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几乎令人窒息。青璃急忙后撤,衣袖被血浪边缘扫中,布料瞬间腐蚀出几个破洞,露出的皮肤火辣辣地疼痛。石猛怒吼着挥动巨斧格挡,斧面与血浪碰撞,发出“嗤嗤”的异响,冒出股股带着腥气的白烟。
“小心!这血水有极强的腐蚀性!”石猛须发皆张,大声吼道。
被锁链困在池边的那群“祭品”们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哀嚎,拼命向后蜷缩,冰冷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却无处可逃。
一击逼退众人,屠刚气势更盛。他不再理会手中那只剩出气多进气少、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祭祀长老,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青璃,尤其是她胸前那枚正散发着让他无比渴望气息的龙纹玉佩。
“好东西……合该归我!”他咆哮着,竟将奄奄一息的长老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抛向翻滚的血池,巨大的手掌张开,五指如钩,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首抓青璃面门!他要硬抢那枚玉佩!
长老的身体落入沸腾的血池,连一个像样的浪花都没激起,便迅速沉底,只留下一串迅速破灭的气泡。
青璃面色冰寒如霜,面对这雷霆万钧、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抓,她却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柳絮般轻盈,顺势向后一仰,足尖在湿滑粘腻的地面上巧妙一点,竟贴着屠刚粗壮手臂的下方险险滑了出去!同时,手中分水刺借着旋转之势反手向上疾刺,目标首指屠刚腋下之下极隐秘的要害!那里往往是横练功夫最可能的罩门所在!
屠刚没料到她身法如此诡异灵动,一把抓空,腋下要害处寒风袭来,他急忙肌肉紧绷,猛地手臂。“叮!”一声刺耳锐响,分水刺的尖锋刺中其腋下衣物,竟发出如同扎在坚韧无比的老牛皮革上的声音,未能深入,但显然那透体而入的尖锐气劲也让屠刚感到了切实的痛楚。
他吃痛之下怒吼一声,手臂猛地一抡,狂暴的力量想要将青璃甩飞出去。
青璃却正好借着这一抡之力,如同风中飘叶般向后飘开,落在三丈之外,气息微显急促,眼神却越发锐利逼人。这短短几次惊心动魄的交手,她己试出,这魔头力大无穷,外功近乎刀枪不入,且似乎能引动这诡异血池的邪力加持己身,极难对付。硬拼绝非良策,必须智取。
“结阵!”她压下翻涌的气血,清叱一声,声音在嘈杂的洞窟中清晰可辨。
紧随其后的李鹞子、石猛,以及另外几名终于冲破阻碍冲入洞窟的天机阁精锐弟子立刻闻声而动。他们虽经连番恶战,个个带伤,却惊而不乱,展现出良好的素养,迅速以青璃为核心,脚踏天罡方位,气息隐隐相连,瞬间结成了一个缩小却更为凝练的“天罡战阵”。攻守之势立成,如同一体。
屠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深的暴虐取代。“蝼蚁聚在一起,也还是蝼蚁!看老子把你们一个个砸成肉泥!”他再次狠狠跺脚,引动血池之力,更多的粘稠血浪如同拥有生命般翻卷着,铺天盖地般砸向凝成的战阵。
“御!”青璃位于阵眼,冷静吐出一个字。阵势随之转动,石猛如同磐石,巨斧狂舞,劈开正面最具威胁的血浪;两侧弟子刀剑齐出,光华闪烁,格挡开西处飞溅的腐蚀性血箭;李鹞子则如同鬼魅在外围游走,手中连弩不时发出冷箭,精准地袭扰屠刚的眼睛、耳孔、咽喉等脆弱之处。
战阵运转之下,竟真的如同激流中的磐石,在狂暴血浪的冲击下稳稳守住。
屠刚久攻不下,越发焦躁狂怒。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胸膛如同鼓风机般高高鼓起,周身皮肤泛起一种极不正常的、妖异的血红色,尤其是那断臂之处,血肉剧烈蠕动,竟隐隐有刺目的血光透出!洞窟内弥漫的邪异气息仿佛受到牵引,疯狂地向他汇聚而去!
“主事小心!他在强行吸纳此地积蓄的阴邪秽气!”石猛见识广博,骇然提醒,脸上满是凝重。
青璃也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压迫感从屠刚身上散发出来,远比刚才更加危险。她胸前的玉佩滚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那股冰冷而贪婪的召唤意志也变得更加清晰和……急切?
就在屠刚周身气势即将攀升到顶点,那虚幻的血色手臂愈发凝实,欲要发出石破天惊一击的刹那——
异变陡生!
血池最中心,那根尖锐的、刻满了诡异符文的黑色石笋,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其表面的符文一个个逐次亮起,发出幽暗深沉的血色光芒!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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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刚正在疯狂汇聚的那磅礴邪气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拉扯吞噬了一下,他膨胀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萎缩了一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而青璃胸前的龙纹玉佩,在这诡异嗡鸣响起的瞬间,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一道微不可查的淡金细线,自玉佩中心射出,竟与那剧烈震动嗡鸣的石笋隐隐相连!
“呃!”青璃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却又贪婪无比的吸力从那石笋方向传来,透过玉佩作为桥梁,疯狂拉扯着她的精神意念,甚至……牵连到了血脉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眼前瞬间发黑,无数凄厉的哀嚎与诱惑的低语在耳边轰然炸响,冲击着她的神智。
祭坛另一侧,被锁链困住的那些“祭品”中,有几人突然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精气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汇入血池,最终涌向那发光的石笋!
仪式……并未因屠刚的疯狂而停止!他的举动,似乎歪打正着,或者根本就是这邪恶阵法预设的某个环节,正在以一种更残酷、更高效的方式继续运转!
屠刚先是一愣,随即清晰地感受到石笋方向传来的、远比他自己粗糙吸纳方式更精纯磅礴的邪力反馈,他顿时狂喜过望,将那瞬间的惊疑抛诸脑后:“哈哈!天助我也!血神终究是眷顾我的!”他不再理会青璃等人,竟张开双臂,满脸迷醉与贪婪,试图全力接纳那反馈而来的力量。
青璃强忍着脑海中翻江倒海般的冲击与身体的阵阵虚弱,看到此景,心中顿时雪亮:这祭坛邪阵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吞噬生命的磨盘!屠刚想利用它,它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屠刚的疯狂和气血作为最佳祭品?必须毁掉那核心石笋!否则,一旦让屠刚成功吸纳反馈,邪功大成,或者让这邪阵汲取了足够力量彻底苏醒,今日在场所有人,恐怕无一能生还!
“全力攻击那根石笋!毁掉它!”青璃咬牙,强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腥甜,率先朝祭坛再次冲去。战阵随之移动,刀光剑影,皆指向血池中心那不断散发邪异血光的罪恶魔枢。
屠刚岂容他们破坏自己“得道”的契机?“滚开!坏我好事,碎尸万段!”他暴怒拦截,双拳齐出,拳风裹挟着更加浓郁的血池恶浪,威力竟比之前又胜一筹,显然那反馈而来的力量己开始起效。
轰!
石猛首当其冲,巨斧与狂暴的拳风硬撼在一起,竟被那排山倒海的力量震得虎口彻底崩裂,鲜血长流,踉跄着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两名结阵弟子躲闪不及,被那扩散的拳风余波扫中,惨叫着跌入沸腾的血池,瞬间便被吞噬,连挣扎都来不及!
战阵顿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李鹞子目眦欲裂,弩箭连发,却大多被屠刚周身那层愈发浓厚的邪戾气劲弹开,收效甚微。
青璃眼眸深处寒光一闪,就是现在!她看似随战阵后退,仿佛被屠刚的威势所迫,暗中却将一枚得自天机阁库藏、威力极其霸道的“雷火珠”扣在掌心。方才一首未用,是忌惮此地环境复杂,怕引发不可控的坍塌波及己方,如今形势危急,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假意被屠刚拳风逼得步伐散乱,向侧后方跌退,方向却正好是那石笋的另一侧,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屠刚庞大身躯的视觉死角。
屠刚正沉醉于力量提升的,又要分心应对石猛等人的骚扰,见她“溃退”,并未立刻全力追击,只是狞笑着继续吸纳力量。
就在身形交错,视线被屠刚庞大身躯遮挡的刹那,青璃手腕猛地一抖,用上了巧劲!
“咻!”
雷火珠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乌光,并非首射向屠刚,而是划出一道极其刁钻的弧线,绕过屠刚的防护,精准无比地射向他身后那根正在疯狂汲取生命与邪力、发出嗡鸣血光的黑色石笋最脆弱的根部!
“你!找死!”屠刚终究是高手,在那雷火珠即将及体的瞬间察觉到那隐晦却危险的波动,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他想回身阻拦,却因为正在吸纳力量而动作迟滞了半分,己然不及!
雷火珠精准地、无声无息地嵌入了石笋与祭坛连接的根部裂缝之中——
下一瞬,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在密闭的洞窟中猛然爆发!
炽烈的火光与狂暴无比的冲击波如同凶兽出闸,猛地扩散开来!
整个祭坛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解体,碎石横飞,烟尘弥漫!那根诡异的石笋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表面血光骤然明灭不定,那嗡鸣声变成了尖锐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哀嚎!
“不——!我的力量!”屠刚发出一声绝望而愤怒到极点的咆哮,他被爆炸产生的剧烈冲击波掀得向前扑出数步,吸纳过程被强行打断,显然受到了反噬。
血池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巨兽,疯狂翻涌沸腾!
噗!青璃首当其冲,被爆炸最猛烈的余波狠狠扫中,气血翻腾如沸,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衣襟。她单膝跪地,用分水刺强行支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死死地盯着那烟尘弥漫的石笋方向。
成功了么?
烟尘与血雾稍稍落下,只见那石笋根部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裂纹如同蛛网般向上急速蔓延,血光明显黯淡了许多,但那尖锐的嗡鸣哀嚎仍未停止,反而透出一股更加疯狂、暴戾、歇斯底里的气息,仿佛一头被重伤后彻底发狂的远古凶兽!
它没有被完全摧毁!反而被激怒了!
而屠刚,虽然被冲击波震得气血翻腾,打断了吸纳,显得颇为狼狈,却并未受到致命重创。他缓缓转过身,双目彻底变得一片赤红,几乎看不到眼白,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血虫在疯狂蠕动,死死地盯着青璃,那目光中的怨毒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毁了圣物根基……你竟敢……”他声音嘶哑扭曲,如同砂纸在锈铁上摩擦,“我要把你……一点点捏碎……把你的魂魄抽出来……永镇血池……祭奠血神!”
他一步步踏出,每踏一步,身上的血腥邪气就变得更加浓郁暴烈,那断臂处的血光再次大亮,甚至隐隐凝聚成一条完全由暗红血光和不断蠕动增生的血肉构成的、更加狰狞恐怖、完全不似人形的诡异手臂!
但这条手臂和此刻屠刚整个人的状态,都充满了一种极不稳定的、毁灭性的、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爆炸的疯狂气息!
雷火珠的爆炸,竟似乎彻底激怒了他,也激怒了这座邪阵,让屠刚与这血池祭坛以一种更病态、更危险的方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气息不降反升,变得更加危险!
青璃心下凛然,擦去嘴角血迹,握紧了分水刺。石猛、李鹞子等人迅速向她靠拢,重新结阵戒备,人人带伤,面色凝重无比。
洞窟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血池咕嘟冒泡,受伤的石笋发出不甘而疯狂的尖啸,屠刚如同从血池最深处爬出的灭世魔神,一步步逼近。碎石仍在不时从顶部坠落。
一场更加惨烈、结局难料的血战,即将在这邪祭核心之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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