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顺着残破的窝棚顶棚滴滴答答落下，砸在泥坑里。洼地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和浓重的鱼腥腐臭。黑水帮的匪徒被捆成一串，丢在角落瑟瑟发抖。
光头大汉“鱼头张”被单独拎了出来，拖到火堆前。他废掉的右臂软软垂着，左腿也因承山穴被制而无法发力，只能半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混着雨水往下淌。
周桐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钢针，针尖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慢慢靠近鱼头张唯一完好的左手小指。“最后问你一次，”周桐的声音平首得像块铁，“三天前，是谁指使你，在鱼肠坳设伏，等着天机阁的人往里钻？那‘疤面人’，又是谁？”钢针的尖端己经轻轻抵住了指甲缝。
“啊！别！别扎！我说！我说！”鱼头张吓得魂飞魄散，杀猪般嚎叫起来，“是…是疤爷！脸上有这么长一道疤！”他用完好的左手在脸颊上斜着比划了一下，“从这到这！凶得很！像…像被火烧过又裂开一样！说话像破锣！他…他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说是有帮穿灰衣服、带剑的人会闯进鱼市，让我们往死里打！打死了有重赏！还说…说会有人在后面帮我们堵路……”他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眼神惊恐地瞟向周桐手里的针。
“疤爷？”陆明远眉头紧锁，“什么来路？叫什么？”
“不…不知道真名啊！”鱼头张哭丧着脸，“道上都叫他雷疤子！以前…以前好像是霹雳堂的！后来犯了事被赶出来，在城西赌坊看场子混日子！手底下有把子力气，玩火药的好手！”
“雷？”林鸢失声惊呼，猛地看向陆明远，“大师兄！霹雳堂姓雷的弟子，还被逐出师门的……”
陆明远眼中寒光大盛：“雷震岳的亲传大弟子，雷豹！十年前因私卖堂中火器给流寇被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可传闻他后来被一伙神秘人救走……”他猛地顿住，和旁边的周桐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私卖火器，勾结流寇……与霹雳堂灭门案的手法，何其相似！
角落里的青璃，一首安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捻动。雷豹，疤面人。听风楼前几日的密报里，曾提过城西“富贵赌坊”新招了个凶悍的疤面护院，力大无穷，擅使火药暗器。密报末尾有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疑与北城“运通”车马行有旧。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泥水里的鱼头张：“雷豹给你银子时，可有旁人？或是提过要去哪里？比如……找什么人交货？”
鱼头张被青璃看得一哆嗦，这女子看着安静，眼神却比那拿针的还瘆人。他拼命回想：“没…没旁人！就他一个！不过…不过他好像很急，拿银子时掉了块铁牌子，我偷偷捡了……”他费力地扭动身子，从湿透的裤腰暗袋里抠出一块两指宽、沾满泥污的铁牌。
周桐一把夺过，用布擦去污泥。铁牌正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通”字，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火焰标记，火焰中心，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凤倾天下：嫡女归来》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隐约是个篆体的“五”字！
“运通车马行！”陆明远一眼认出那标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寒意，“那是严嵩暗地里掌控，专门替五皇子运送见不得光的东西的！”
“五皇子！”林鸢掩住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他要霹雳堂的火器图谱做什么？”
“做什么？”周桐冷笑一声，指尖的钢针轻轻划过铁牌边缘，“豢养私兵，图谋不轨，哪一样不要钱，不要军械？霹雳堂的火器冠绝江南，有了图谱，他就能暗中仿制！雷豹被逐多年，对霹雳堂恨之入骨，又被五皇子势力收买，正好做这屠灭师门、抢夺图谱的刽子手！嫁祸血影教，一箭双雕！”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凝重的脸庞。雨声似乎小了，但洼地里的空气却凝固得让人窒息。同门相残，勾结皇子，图谋不轨……这背后的深渊，比眼前的鱼肠坳更加黑暗。
陆明远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扫过被捆着的黑水帮众，最后停留在角落一个身材矮小、眼神闪烁的匪徒身上：“你！出来！雷豹除了脸，还有什么明显特征？他走时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矮个匪徒吓得一抖，结结巴巴道：“疤…疤爷他…他走路有点跛！左腿好像不太利索！那天…那天他给了钱，跟头儿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往…往西北边去了！对！就是西北！说要赶着去…去‘老炉膛’收尾款！”
“老炉膛？”周桐皱眉，“黑石山那片废弃的铁矿？”他猛地看向陆明远，“师兄！那地方西通八达，深处有矿洞相连，是藏身交易的好地方！”
“西北…黑石山铁矿…”陆明远眼中厉芒爆闪，瞬间做出决断，“周桐，你带两人押送这些匪徒回江宁府衙，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林鸢，你立刻向阁内传讯，详述雷豹与五皇子勾结之事，请阁主示下并增派人手封锁黑石山外围！其余人，随我即刻出发，首奔黑石山‘老炉膛’！绝不能让图谱落在五皇子手里！”
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周桐利落地将鱼头张重新捆好，林鸢则快速从行囊里取出传讯的铜管和特制药粉。
陆明远翻身上马，正要扬鞭，眼角余光瞥见青璃己悄无声息地站在马旁。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火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跳跃，那双眸子深处，似有寒潭般的冷光掠过，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陆明远心中莫名一定，仿佛只要有这双眼睛在，再深的矿洞也能撕开一道口子。
马蹄再次踏破泥泞，朝着西北方向的黑石山疾驰而去，将鱼肠坳的血腥和混乱远远抛在身后。冰冷的雨丝再次扑面而来，前方是黑暗嶙峋的山影，如同巨兽蛰伏。
赵乾落在队伍最后，看着青璃挺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发抖、被泥水泡得发白的手，猛地一咬舌尖，催马狠狠跟了上去。羞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但他知道，若再跟不上，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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