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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酒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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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髓酒的清冽冰香,如同投入污浊泥潭的一泓清泉,瞬间被那股裹挟着血腥、汗臭和淫邪妖气的腥风蛮横地搅散。

“小娘子…这酒…还有你…陪大爷喝一杯!”那只布满青黑鳞片、沾着暗红血迹的巨掌重重拍在石桌上,震得三个粗糙的海碗齐齐跳起,碗中那珍贵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乳白色酒液泼洒出大半。

声音粗嘎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赤裸裸的占有欲。那半妖壮汉近丈高的身躯如同铁塔,堵死了狭窄的空间,青黑鳞片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头顶那根弯曲的独角,如同即将刺出的凶器。一双铜铃般的黄色竖瞳,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死死黏在苏璃清冷绝艳的容颜上,淫邪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他身后几个同样妖气森森、面目狰狞的手下,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和怪叫,如同鬣狗围猎,将这张小小的石桌彻底包围。

污浊的酒肆内,其他几桌酒客瞬间安静下来。或麻木、或凶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空气中弥漫的劣质酒气和汗臭,被这股浓烈的妖气和恶意彻底压制。

压抑的死寂中,只有那半妖粗重的呼吸和涎水滴落泥地的“嗒嗒”声。

雷山猛地从巨大的悲恸中惊醒,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还残留着对家族惨剧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属于北地男儿的彪悍怒火!他下意识地就要拍案而起,右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而,就在他即将爆发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什么,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喷薄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一丝挣扎,一丝犹豫,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他紧握刀柄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最终没有拔出,反而缓缓地、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放回了桌下。他低下头,避开了那半妖的视线,也避开了石浩和苏璃的目光。

石浩脸上的愤怒和杀意,在雷山这反常的退缩举动下,瞬间凝固,随即化为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的锐利。他铜铃般的眼睛眯起,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猛虎,在雷山那躲闪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回那嚣张的半妖身上。他没有立刻发作,粗壮的右臂随意地搭在桌沿,指尖,一缕灰蒙蒙的、仿佛由无数细小混沌漩涡构成的尘沙悄然凝聚,无声无息地渗入粗糙的石桌面。桌面内部,一个极其微小、却带着沉重禁锢气息的残缺符纹,如同潜伏的毒蛇,瞬间勾勒成型!

“滚。”苏璃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棱碎裂在寂静的寒潭。她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近在咫尺的半妖壮汉,只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拈起洒落在桌面的一滴乳白色寒髓酒。指尖冰蓝灵力微吐,那滴酒液瞬间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在她指尖缓缓旋转,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和凝练到极致的能量波动。

这股寒意并非针对周围环境,而是如同无形的尖锥,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半妖壮汉周身妖力运转的几个关键节点!

那半妖壮汉脸上的淫笑猛地一僵!他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灵魂的极寒瞬间侵入了他的妖力核心!狂暴的妖力如同被投入了万年冰窟,运转瞬间变得无比迟滞、僵硬!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山岳,狠狠压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黄色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修,竟如此恐怖?!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短暂的惊骇被更强烈的暴怒和羞耻取代!半妖壮汉恼羞成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另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卷起浓烈的腥臭妖气,狠狠朝着苏璃那张清冷绝艳的脸抓去!竟是要辣手摧花!

就在他巨爪挥出的刹那——

“给老子——趴下!”

石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搭在桌沿的右臂猛地向下一按!

嗡!

一股沉重如山岳、混乱如泥沼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从石桌内部爆发!瞬间笼罩了那半妖壮汉的双足以及他立足的地面!

那半妖壮汉只觉得脚下一空!仿佛踏入了万丈泥潭!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扯力从地底传来!他挥出的巨爪瞬间失去了力道和准头,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住脚踝,猛地向下一沉!

轰!!!

他那近丈高的魁梧身躯,如同失控的攻城锤,以极其狼狈的姿态,脸朝下狠狠砸在了酒肆肮脏、湿滑、混合着呕吐物和不明污渍的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酒肆都晃了晃!碎裂的石屑和泥浆混合着妖血西溅飞射!

他身后那几个哄笑的手下,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嚣张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酒肆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假丹境、以力量著称的半妖头领,竟然…被一张石桌“放倒”了?还摔得如此狼狈不堪?

那半妖壮汉被摔懵了,头晕目眩,鼻梁塌陷,满嘴是泥和血,挣扎着想爬起来。但石浩那融入桌面的混沌尘沙禁锢符纹余威犹在,他感觉双脚如同灌了万斤铅汞,沉重无比,动作异常迟滞。

石浩缓缓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在幽绿鬼火下拉出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半妖,铜铃大眼中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看死物的漠然。他右拳缓缓握紧,指骨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一股彪悍凶戾的假丹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冲击着那几个吓傻的妖修手下!

“带着你们的老大,滚!”石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再让老子看见你们…就把你们身上这些臭鳞片,一片一片剥下来下酒!”

那几个妖修手下被这恐怖的威压和杀气吓得魂飞魄散,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手忙脚乱地架起还在挣扎嘶吼的半妖头领,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地逃出了酒肆,留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腥臊味。

酒肆内依旧一片寂静。那些看热闹的酒客,此刻看向石浩和苏璃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忌惮和敬畏。一个眼神冻结假丹半妖妖力,一个按桌放倒对方首领…这是什么煞星?!

石浩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他缓缓坐回石凳,目光却如同实质的钢针,猛地刺向坐在对面的雷山!

雷山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他不敢与石浩对视,头颅垂得更低,放在桌下的右手下意识地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那是一种混合了巨大痛苦、羞愧和…某种难以言喻恐惧的复杂情绪。

“雷山兄弟。”石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刚才…你的刀,慢了。”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雷山的心窝!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泪水混合着无尽的痛苦和挣扎奔涌而出!

“石大哥…我…我对不住你!”雷山的声音嘶哑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我…我不配做你的兄弟!我…我是个懦夫!废物!”他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

石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看清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他注意到,雷山那只紧握的右手,始终没有从桌下拿出来,宽大的兽皮袖子微微鼓胀着,似乎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苏璃清冷的目光也落在雷山身上,尤其在他那只紧握的右手和鼓胀的袖口停留了一瞬。她指尖那颗寒髓酒凝成的冰珠无声融化,化作一缕精纯的寒气没入体内。她轻轻拿起桌上那个寒玉葫芦,重新为石浩和自己斟满,动作依旧从容,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但她的神念,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了雷山周身,任何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都难以逃过她的感知。

“石大哥…苏姑娘…”雷山发泄般地痛哭了一阵,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厉无血…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用魔咒控制了我族中几个年幼的孩子…用他们的命魂做引子…只要我不按他说的做…那些孩子…就…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佝偻。

“他…他逼我来这死寂大陆…要我找到你们…特别是林大哥…”雷山的声音充满了挣扎和恐惧,“要我…把一样东西…放在林大哥十丈之内…”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石浩,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无助,“石大哥!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那些孩子…最小的才五岁啊!!”

石浩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厉无血!又是这个畜生!用无辜孩童的性命作为要挟!这手段,简首歹毒到了极致!他胸中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翻腾,几乎要冲破胸膛!他看着眼前这个被痛苦和愧疚折磨得不形的旧友,那握紧的拳头几次松开又攥紧,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无边杀意的叹息。

“那东西…是什么?”石浩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雷山身体又是一颤,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那只紧握的右手,在桌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宽大的兽皮袖口也随之微微晃动。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空间波动和阴冷魔气的能量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极其轻微地从雷山那只紧握的右手袖口中荡漾开来!这波动微弱到了极致,几乎与环境中的混乱能量融为一体,若非苏璃早有戒备,以神念牢牢锁定,根本难以察觉!

嗡…那波动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苏璃清冷的眸子骤然一凝!指尖萦绕的冰蓝寒气瞬间变得凝实!她看向雷山的目光,彻底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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