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酒吧里，砰砰砰砰的音乐震得人耳朵发麻。
今晚包场，人不多，但卡座间的男男女女己经换了好几拨。
主位上的沈浔舟始终没抬眼，指节叩在玻璃杯沿，
一声一声，混在鼓点里，像是某种不耐烦的倒计时。
韩煜瞥了他第三次之后，终于抬手挥了挥。
音乐戛然而止，场地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香槟气泡碎裂的声响。"都出去。"
他冲角落里使了个眼色，几个穿黑衬衫的立刻起身清场。
门锁咔哒落下时，周叙白正把冰桶里最后一块方冰咬得咯吱响。
"又受气了？"韩煜把打火机滑到沈浔舟面前，金属外壳在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沈浔舟没接。
他后颈抵着真皮沙发，喉结在顶灯下投出一道锋利的阴影。
周叙白突然歪过身子，带着一身龙舌兰的甜腥气凑过来："哎，你藏的那个天仙——"他指尖在太阳穴旁转了转，"到底什么来路？上次在车库就晃见个裙角，至于锁得跟核密码似的？"
玻璃杯突然炸开一道裂痕。
沈浔舟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渗进指缝，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那人在画室里转头时，鬓角沾着的钴蓝色颜料。
沈浔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后脑勺抵着沙发，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刚结束三个月的边境任务，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气，指节上有一道新结痂的疤。
可那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画室的门当着他的面关上，连句“回来了”都懒得施舍。
韩煜看他这德行，嗤笑一声，拎了瓶黑方推过去：“行了沈队，您这脸色再沉下去，外头安保该以为咱们这儿在搞军事审讯了。”
周叙白立刻配合地倒酒，冰块哗啦撞进杯底：“就是，好不容易休个假，绷着张阎王脸给谁看？”他冲旁边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递烟过来，“尝尝，古巴新到的货，比你那部队里发的呛嗓子货强多了。”
沈浔舟没接烟，只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烧过喉咙，他眯了眯眼。
韩煜家里是公安系统的，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知道他的脾气，干脆换了个话题：“听说你爸最近要动位置了？老爷子这次没意见？”
“关我屁事。”沈浔舟冷笑一声，指腹着杯沿。
沈家往上数三代，从军政到外交，哪个位置没坐过？
他偏要往最苦的特种部队钻，老爷子当初摔了三个茶杯也没拦住。
周叙白家里经商，和军政圈不沾边，但从小跟着他们混，早摸透了门道。他晃着酒杯，笑得欠揍：“要我说，你干脆首接把人绑了算了，反正沈队不是最擅长攻坚？”
沈浔舟眼神一冷，指节咔地一响。
韩煜立刻踹了周叙白一脚：“闭嘴吧你，他那身手，真动起手来你负责送医院？”
包厢里灯光昏暗，沈浔舟盯着杯底晃动的琥珀色，
忽然想起那人画画时微蹙的眉——好像全世界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他这个所谓的“沈家太子爷”。
他仰头把酒灌尽，玻璃杯重重磕在桌上。
“再来一瓶。”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越发热络。周叙白己经喝得半醉，胳膊搭在韩煜肩上，笑嘻嘻地拱火：“沈队，你这金屋藏娇藏得也太严实了，哥几个连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吧？”
旁边几个公子哥也跟着起哄：“就是！三少，带出来见见呗！”
沈浔舟今晚喝得不少，酒精烧得他眼底发红，脑子里全是那人冷淡的侧脸。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忽然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点不耐烦：“喂？”
包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沈浔舟嗓音低哑，带着点醉意的蛮横：“我喝多了，你来接我。”
“不去。”对方干脆利落地回绝。
沈浔舟眯了眯眼，指节叩在桌面上，一字一顿：“二十分钟，我要是没看见你，你知道后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啪”的一声挂断，干脆得连句废话都没有。
包厢里一片死寂，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人物敢这么挂沈三少的电话？
更诡异的是，沈浔舟不仅没发火，反而低笑了一声，
懒洋洋地靠回沙发，手指轻轻敲着酒杯，笃定得像是在倒计时。
韩煜和周叙白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绝对会来。
果然，十八分钟后，酒吧的门口进来一个人，
叶南枝站在门口，身上套了件宽松的白裙子，袖口和裙摆还沾着未干的钴蓝颜料。
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衬得眉眼愈发清冷，唇色很淡，像是被水冲褪了色的花瓣。
黑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整个人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带着疏离的笔触。
包厢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冰块的融化声。
所有人都盯着她看，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浔舟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会非她不可——她身上那股劲儿，冷淡又勾人，像雪山尖上的一抹月光，看得见，摸不着。
沈浔舟站起身，脚步很稳，完全不像喝多的样子。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拨了下她鬓角的碎发，指尖蹭到一点颜料，低笑：“好乖，还提前了。”
叶南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走吧。”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韩煜突然开口：“来都来了，介绍一下，喝一杯再走嘛。”
旁边几个公子哥立刻跟着起哄，酒杯叮叮当当地推过来。
叶南枝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冷淡得像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静物。
沈浔舟嘴角噙着笑，伸手接过酒杯，却没递给她，而是自己仰头喝了，
然后扣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脉搏上轻轻了下。
“她不喜欢喝酒。”他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走了。”
叶南枝任由他拉着，从头到尾没再看包厢里的人一眼。门关上的瞬间，周叙白猛地灌了口酒，咂舌道：“……这他妈哪是天仙，这是祖宗啊。”
韩煜盯着紧闭的门，忽然笑了：“难怪。”
难怪沈浔舟这种脾气，在她面前连火都发不出来。
叶南枝的车是辆低调的黑色奥迪，内饰干净得几乎没有生活痕迹，只有副驾驶上扔着一支用秃了的画笔。
沈浔舟一上车就闻到那股熟悉的松节油味道，
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颜料气息，让他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晃而过，沈浔舟侧头看她，嗓音低沉：“我给你发那么多信息，打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回我？”
叶南枝单手搭着方向盘，指尖在皮质包裹上轻轻敲了下，语气平静：“忙。”
沈浔舟嗤笑一声，酒精让他的语气比平时更冲：“你能比我忙？”
叶南枝没接话，只是踩油门的力道稍微重了点。
谁能比他忙？一个常年出任务的特种兵，消失几个月音讯全无都是常事。
可这话她懒得说，说了又显得像抱怨。
沈浔舟盯着她侧脸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转过脸来。
车子猛地一晃，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看路。”叶南枝皱眉，抬手推开他。
沈浔舟顺势扣住她手腕，拇指在她纤细的腕骨上重重碾过：“叶南枝，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车内一时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叶南枝抽回手，重新扶稳方向盘，语气依旧平淡：“沈浔舟，别发疯。”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往后一靠，抬手盖住眼睛。酒精和疲惫一起涌上来，他嗓音沙哑：“……行，你厉害。”
车子驶入夜色，谁都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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