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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笼雀

小说: 金笼裂碎玉簪   作者:冉冉升起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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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卷过林府后园那几株光秃秃的柳树,枝条抽打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呜呜的哨音。林晚晚蹲在假山石后一片背风的角落里,手指冻得有些发僵,正小心翼翼地拨开松软的泥土。泥土里,几株只有两片嫩叶、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的幼苗,正怯生生地探着头。这是昨夜沈砚隔着矮墙抛进来的东西,用一小块素绢仔细裹着,里面是几粒的种子,还有一张简短的字条:“西番椒,耐寒。”

她不知道沈砚为何会送她这个。是怜悯?还是某种她看不懂的试探?那夜祠堂归还荷包时的冰冷告诫言犹在耳。但看着这几株在寒风中顽强伸展的绿色生命,林晚晚心里还是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一种对抗这冰冷樊笼的、隐秘的力量。她用指尖将周围的土压实些,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孩童的嬉笑声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那儿!快抓住它!” 是二婶周氏的宝贝疙瘩,林晚晚的堂弟林宝瑞,正带着两个小厮在园子里疯跑,目标是一只扑腾着翅膀、惊慌失措逃窜的锦鸡。那锦鸡是二叔林茂德花了大价钱从南边弄来的稀罕物,通体羽毛斑斓,此刻却被几个熊孩子追得羽毛凌乱,慌不择路地一头撞进林晚晚藏身的假山石堆里。

林宝瑞追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林晚晚和她面前那几株不起眼的幼苗。他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哼,商门贱种,也就配捣鼓这些泥巴玩意儿!” 他眼珠一转,忽然起了坏心,对着身后的小厮一挥手:“把她那破草给我踩了!碍眼!”

“宝少爷,这……” 一个小厮有些犹豫。

“怕什么!踩!” 林宝瑞骄横地叉着腰。

眼看那小厮就要抬脚,林晚晚猛地站起身,瘦削的身体挡在幼苗前,眼神冷得像冰:“你敢!”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骤然迸发的狠厉,竟让那小厮动作一滞。林宝瑞也被她这眼神慑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指着她鼻子:“你算什么东西!敢瞪我?我踩!我偏要踩!” 说着就要自己冲上来。

“宝瑞!住手!” 一声清冷的呵斥自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假山石另一侧的小径上,不知何时立着两个人。前面一人身形挺拔,穿着利落的玄色骑装,腰间束着犀角带,肩宽腿长,正是靖远侯世子赵屹。他一手握着缠了金丝的马鞭,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腰侧佩剑的剑柄上,鹰隼般的目光冷冷扫过场中混乱的景象,在林晚晚护着幼苗的倔强身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掠过,最后落在林宝瑞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捧着书匣的随从。

林宝瑞一见赵屹,嚣张气焰瞬间蔫了,缩着脖子嗫嚅道:“赵、赵世子……”

赵屹根本懒得理会他,目光再次转向林晚晚,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冰冷:“碍事。”

林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比这初春的风更冷。他那眼神,仿佛在看路中央挡道的、肮脏的障碍物。

赵屹不再看他们,似乎觉得眼前的闹剧污了他的眼。他抬手,从随从捧着的书匣里取出一卷书册,看也未看,手臂随意地一扬,那书卷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抛向林晚晚身后不远处,一棵高大梧桐树的枝桠间——那里,一只竹骨纸糊的燕子风筝正静静地躺在枝杈上。那是林晚晚前几日偷偷放飞的,昨夜风大,断了线挂在了树上。

书卷砸在风筝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并未将风筝击落,反而将它卡得更牢了些。

林晚晚的心也跟着那声响猛地一沉。

赵屹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一粒灰尘。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玄色的身影带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很快消失在假山石后。

林宝瑞见赵屹走了,又见林晚晚失魂落魄地盯着树上的风筝,眼珠一转,坏水又冒了上来。他对着小厮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去,找根长竹竿来,把那破风筝给我捅下来!看她那宝贝样子,捅下来踩烂!”

小厮不敢违逆,匆匆跑开。

林晚晚没有理会林宝瑞的恶毒心思,她的目光还死死锁在梧桐树梢。赵屹那随手一抛的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彻底的漠视,比任何辱骂都更伤人。她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风筝,心底压抑许久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冲了上来。

凭什么?凭什么她连放一只风筝的自由都没有?凭什么她珍视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如同草芥?

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攫住了她。她左右看了看,几步冲到那棵梧桐树下。树很高,枝干粗壮。她深吸一口气,将碍事的裙摆胡乱往腰间一掖,露出里面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裤腿,双手抱住粗糙的树干,竟开始向上攀爬!

“你干什么?!” 林宝瑞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即尖声嘲笑,“哈!商门贱婢要爬树了!快来看啊!不知羞耻!”

林晚晚充耳不闻。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娇嫩的手心,带来火辣辣的刺痛,冰冷的枝干硌着她的膝盖和脚踝。她咬着牙,凭借着骨子里那份在铺子后院长大的野性和韧性,手脚并用,一点点向上挪动。寒风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冻得她牙齿打颤,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枯枝,她看到了更高处。赵屹的身影并未走远,他正站在后园连接外院的那道月亮门旁。那里地势稍高,视野开阔。他似乎正与府里一位管事交代着什么,侧影挺拔而冷硬。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隔着一丛尚未发芽的迎春花枝,是谢明姝闺房那扇半开的支摘窗。

窗内,光线明亮。谢明姝端坐在书案前,身姿优雅。她并未看向窗外园子里这出闹剧,而是低垂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在面前的一卷书册。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静谧美好得如同一幅工笔画。林晚晚眼尖地瞥见,那书册的封皮颜色深暗,装帧厚重古朴,不似寻常闺阁女儿读的诗词歌赋或女诫女训,倒像是……像是兵书战策?她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此刻无暇细想。

她的目标在头顶。她终于爬到了挂着风筝的枝桠附近。那燕子风筝被赵屹抛来的书卷砸得歪斜,尾部长长的丝线垂落下来,在风中轻轻飘荡。

林晚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快要触碰到风筝的骨架……

突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林晚晚只觉得头皮一炸,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缩手,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紧紧抱住树干!

一支乌黑的羽箭,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擦着她的鬓角,带着令人心悸的劲风,狠狠钉在了她头顶上方寸许的树干上!箭尾的白色翎羽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余响。

巨大的恐惧让林晚晚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僵硬地转过头,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

月亮门下,赵屹不知何时己经转过身,正面向着梧桐树的方向。他手中握着一把通体乌黑、线条冷硬的反曲弓,弓弦还在微微震颤。他保持着开弓后的姿势,手臂稳如磐石,玄色骑装衬得他如同深渊走出的修罗。那双冰冷的眼眸,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地锁定了树上的林晚晚,里面没有丝毫误伤的惊惶,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漠然和警告。仿佛刚才射出的不是一支足以致命的箭矢,而只是随手驱赶了一只聒噪的鸟雀。

林晚晚清晰地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安分点,否则,下一箭就不会只是警告。

树下,林宝瑞和刚拿着竹竿跑回来的小厮早己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地,抖如筛糠。

林晚晚死死抱住冰冷的树干,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树皮里,用力到指节发白。屈辱、恐惧、后怕……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她看着那支近在咫尺、深深嵌入树干的箭矢,看着箭尾随风飘荡的、属于赵屹箭囊上特有的墨青色流苏穗子。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那垂落的风筝丝线,被风卷起,飘飘荡荡,竟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上了那支箭矢的尾羽,又绕着那墨青色的流苏穗子,打了个旋儿,几根坚韧的丝线,紧紧地、死死地绞缠在了一起!

风停,丝线与箭尾流苏,己然难分彼此。

树下传来林宝瑞带着哭腔的惊叫:“爹!爹!杀人了!赵世子要杀人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人声由远及近,显然是被林宝瑞的尖叫惊动了。

林晚晚最后看了一眼那纠缠在一起的丝线与箭尾流苏,又看了一眼月亮门下赵屹那如同寒冰雕刻的身影,再瞥了一眼谢明姝窗前那依旧静谧美好的侧影。她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带着满手的擦伤和刺痛的膝盖,不再犹豫,迅速沿着树干滑了下来,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理会闻声赶来的二叔林茂德和周氏惊疑不定的目光和连声质问,只是低着头,用沾满泥土和树皮碎屑的手,飞快地拢好散乱的头发和裙摆,然后一步一步,沉默地、带着一身狼狈和刺骨的寒意,朝着自己那间位于府邸最偏僻角落的柴房走去。

身后,林宝瑞的哭嚎、周氏的尖叫、林茂德对着赵屹方向惶恐的赔罪声,还有那支钉在树上、丝线缠绕的箭矢,都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只有袖口内袋里,那几片薄薄的、印着“玉门关”血字的碎片,紧贴着她的肌肤,冰冷而坚硬,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她这樊笼的残酷,以及她卑微如尘的处境。而那几株刚刚破土的、被唤作“耐寒”的西番椒苗,在假山石后的冷风里,微微颤动着稚嫩的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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