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白天的暑热并未完全散去,空气闷得像蒸笼。
“小鬼!走走走!去操场溜达一圈!透透气!闷死了!”君北陌在宿舍里待不住,像个多动症儿童。
他一把拉起刚喝完药、正靠在椅背上看书的君泽。
君泽蹙了蹙眉,想拒绝。
但看着三哥那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以及那身晃眼的荧光绿),无奈地合上了书。
算了,陪哥哥散步,就当消食了。
兄弟俩并肩走在通往操场的林荫道上。
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君北陌依旧骚包得像个人形霓虹灯,东张西望。
君泽则穿着简单的白T恤,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姿清瘦挺拔,神情淡漠。
冰蓝色的眸子在夜色里像两颗遗落的寒星,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然而。
这丝毫阻挡不了某些“飞蛾”扑火的热情。
操场入口。
灯光最亮的地方,聚集着不少纳凉、夜跑、或者单纯想偶遇的同学。
当君泽的身影出现在灯光下。
瞬间!
如同磁石投入铁屑堆!
无数道目光“唰”地聚焦过来!
惊艳!好奇!兴奋!跃跃欲试!
“快看!是数学系那个冰蓝眼睛的君泽!”
“真人比传说中还帅!”
“他旁边那个荧光绿…是King神君北陌吧?!”
“哇!兄弟俩都帅炸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迅速蔓延。
很快。
几个胆子大的女生互相推搡着,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围了上来。
“君…君泽同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脸颊飞红,“能…能加个微信吗?”
“君神!我是你隔壁班的!”另一个短发女生眼神亮晶晶。
“King神!能合个影吗?我是你粉丝!”也有冲着君北陌来的。
君北陌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甚至有点小得意,刚想摆个pose。
他身边的君泽。
冰蓝色的眸子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仿佛围上来的不是活色生香的美女,而是路边的石头。
他脚步未停。
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予。
首接从那几个女生身边走了过去。
像一阵穿行在喧嚣中的、冰冷而沉默的风。
只留下一地尴尬和破碎的少女心。
“呃…”君北陌看着自家弟弟那副“冰山雪莲”的冷酷样,挠了挠头。
行吧,小鬼这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他赶紧跟上,还不忘回头对那几个女生做了个“抱歉哈”的口型。
操场的塑胶跑道上,人更多。
君泽和君北陌沿着跑道内侧慢慢走着。
所过之处。
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无数道目光黏在君泽身上。
窃窃私语。
手机偷拍。
甚至有人故意放慢脚步,只为多看他几眼。
那些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惊艳、渴望和倾慕。
如同实质般包裹着他。
可君泽的心。
却像沉在冰冷的湖底。
喧嚣是别人的。
热闹是别人的。
那些炽热的目光,落在他眼里,只觉得吵闹和厌烦。
他微微低着头。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一点眉眼。
白皙的脸颊在操场的强光下,透着一层淡淡的、易碎的粉晕。
像上好的白瓷染了霞光。
他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
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冰冷的手机外壳。
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被追捧的得意。
只有一片沉寂的、带着点迷茫的雾气。
为什么…
这么多人想认识他。
加他微信。
对他笑…
可偏偏…
他唯一想要靠近的那个人。
却总把他推开。
那句带着笑意的、慵懒的“只喜欢成熟男人”,像一根无形的刺。
深深地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每次想起。
都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和钝痛。
陆北渊那张温和虚伪的脸,又在眼前晃动。
成熟?稳重?
呵…
君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自嘲。
他算什么?
在她眼里…
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需要照顾的、只会毒舌捣乱的小屁孩?
连被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比胃痛更难受。
比发烧更让他昏沉。
他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脚步无意识地慢了下来。
君北陌正兴致勃勃地跟他讲昨天训练赛的“神操作”,一转头,发现弟弟落后了。
“小鬼?走不动了?”君北陌凑过来,看到君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累了?”君北陌放软声音,“那回去?”
君泽没说话。
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
冰蓝色的眸子望向操场上空。
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晕染开,看不到几颗星星。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一片晦暗。
那些围绕着他的、喧嚣的、渴望的目光。
那些女生红着脸递过来的手机…
都成了背景里模糊的光斑。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身影。
微卷的长发,妩媚含情的眼睛,红唇微扬时带着点慵懒又狡黠的笑意。
还有…她抱着他时,那温暖又霸道的怀抱。
汐如雪…
君泽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指尖在口袋里,将手机攥得更紧。
他多么希望…
此刻落在他身上的这些炽热目光。
是来自她。
他多么希望…
她能像那些女生一样。
对他有一点点…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
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是…
她只喜欢成熟的男人。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心口发疼。
闷热的晚风吹过。
带着塑胶跑道的味道。
吹动他柔软的黑发。
也吹得他眼底那片冰蓝色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
重新低下头。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只留下一个沉默、孤单、又带着惊心动魄破碎感的侧影。
融在操场的喧嚣灯火里。
像一幅绝美又忧伤的剪影。
君北陌看着这样的弟弟,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情绪瞬间没了。
小鬼…这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这么难过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手轻轻搭上君泽单薄的肩膀。
“小鬼…”君北陌的声音带着少有的笨拙的温柔,“跟三哥说,谁欺负你了?三哥帮你揍他!”
君泽身体微微一僵。
他侧过头,看向君北陌。
冰蓝色的眸子里雾气朦胧,像蒙了一层水光的寒冰。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却只牵动了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没事,三哥。”
声音低哑。
“就是…”
他顿了顿,目光又飘向远处模糊的灯火,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醋意和委屈:
“有点…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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