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渊在几位校领导的簇拥下，风度翩翩地走向主席台遮阳棚。
他的目光始终温和，仿佛只是随意欣赏着新生军训的朝气蓬勃。
“如雪，”他走到汐如雪身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惊喜，“这么巧？你也代表集团过来？”
汐如雪闻声，终于将视线从操场收回。
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转向陆北渊，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北渊哥，是挺巧。陆氏也关心新生军训？”
“关心教育，回馈母校，分内之事。”陆北渊笑容得体，镜片后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汐如雪刚才专注的方向——那个在连队前方发号施令的草绿色身影。
“如雪看得这么认真，是发现什么好苗子了？”他状似无意地引导话题，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
汐如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飘向了操场。
“王校长治校有方，学生们都很精神。”她回答得官方，心不在焉。
陆北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君泽正站在连队前方，声音清晰沉稳地喊着口令：
“正步走！一！”
整个连队动作整齐划一地抬腿，比之前进步显著。
“二！”
落脚声干脆利落。
君泽身姿挺拔如松，帽檐下的侧脸线条冷峻专注，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队列。
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隐隐透出的掌控力，在灼热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陆北渊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阴霾。
他往前站了一步，恰好挡住了汐如雪一部分看向操场的视线。
“说起好苗子，”陆北渊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式的关怀，“昨天数学系那个叫君泽的小朋友，提交的论文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解，确实难得。”他仿佛真心夸赞。
汐如雪的注意力果然被“君泽”两个字短暂地拽了回来。
她看向陆北渊，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哦？北渊哥看了他的论文？”她语气平静。
“助理呈上来的，扫了一眼摘要，锋芒毕露，后生可畏啊。”陆北渊笑容加深，话锋却微妙一转，“不过，年轻人嘛，锐气太盛未必是好事，还需要沉淀沉淀。”
“这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操场，“军训就很好，磨练心性，懂得服从和纪律。”
这话听着是夸军训的意义。
可落在汐如雪耳朵里，却像在暗指君泽不够成熟稳重，需要“磨掉棱角”。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含情带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但她没接话。
只是目光再次越过陆北渊的肩膀，投向操场。
陆北渊见她不接茬，又自顾自地微笑道：“下午在集团还有个‘深入交流’的安排，正好可以借机点拨一下这位小天才，看看他是否真有真才实学，还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留下引人遐想的空白。
“锋芒毕露，纸上谈兵？”
这话里的试探和隐隐的轻视，几乎不加掩饰。
汐如雪的心猛地一沉。
下午的“深入交流”！
陆北渊果然没安好心！
她刚想开口。
操场那边。
君泽的口令声再次穿透空气传来，清晰有力：
“跑步——走！”
整个连队瞬间启动，步伐整齐，口号震天！
“一！二！三！西！”
君泽跑在队伍侧前方领跑。
草绿色的身影在阳光下跃动，充满力量感。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
脸色依旧带着点病后的苍白，眼神却坚毅如磐石。
动作标准，充满爆发力！
哪里需要“磨掉棱角”？
这分明是正在打磨的璞玉！即将出鞘的利剑！
汐如雪看着那个在阳光下奔跑、发光的少年。
看着他指挥若定、掌控全场的气势。
再听着身边陆北渊那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的话语。
一股强烈的反感和保护欲在她心底升腾。
她忽然觉得。
陆北渊这副“成熟稳重”、“循循善诱”的长者姿态…
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彻底失去了应付他的耐心。
“陆总说得是。”汐如雪放下水杯，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年轻人是该多历练。”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终于完全落在陆北渊脸上，含情带笑的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龙就不该困在浅滩。”
“下午的‘交流’，”她红唇微扬，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想必陆总会‘好好’指点？”
“我拭目以待。”
说完。
她不再看陆北渊瞬间有些僵硬的脸色。
对着旁边有些尴尬的王校长微微颔首。
“王校长，集团那边还有个重要会议，我先失陪了。”
她利落地转身。
踩着高跟鞋，身姿摇曳。
径首走向停在操场边的宝石蓝跑车。
自始至终。
没有再回头看操场一眼。
也没有再看陆北渊一眼。
仿佛刚才所有的关注和悸动，都只是陆北渊的错觉。
陆北渊站在原地。
脸上的温和笑容如同面具般凝固。
他看着汐如雪绝然离去的背影。
又看向操场上那个如同初生骄阳般耀眼的少年。
镜片后的目光。
彻底阴沉下来。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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