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拍打在越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上。
小厮眯着眼睛,抬起手臂挡住扑面而来的风沙,粗声粗气道:"什么简大人,你快走吧,这是越王府可不是你可以随便投宿的地方!"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原来是被当成了上门投亲靠友的穷亲戚。
黄芩咬了咬下唇,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斗篷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头上的斗篷,一头如瀑青丝在风中飞扬,露出那张精心妆点过的娇俏面容。
红灯笼摇曳的光影下,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柳叶眉下是一双含情杏眼,挺翘的鼻尖上还沾着几滴雨水,朱唇微启间隐约可见贝齿。
小厮的眼神瞬间变了,浑浊的眼珠里泛起令人作呕的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你不是那个醉仙楼的黄芩姑娘吗!"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几分轻佻。
黄芩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嘴角勉强勾起一个青楼女子惯用的笑容,眼角的胭脂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晕。"正是奴家。"
她微微欠身,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轻轻晃动,"请问府上的简璘简大人在吗?我与她交情颇深,此时有要事相求,还望小哥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谁知"简璘"两个字一出口,小厮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青,方才的轻浮神色一扫而空。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快走快走!你快走吧!"
粗鲁地推了黄芩一把。
黄芩踉跄着后退几步,绣花鞋踩进路边的水洼,冰凉的泥水立刻浸透了罗袜。
她实在想不通这人为何翻脸比翻书还快。
抬眼望向府内,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庭院里人影绰绰,却寻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取出几块碎银子。
银子在灯笼下泛着冷光,上面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还望小哥通融,"
她将银子递过去,"我只是想与简大人说句话,绝不惹是生非。"
小厮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脸色稍霁,但仍挡在门前。
他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不帮你,只是..."
说着回头望了眼院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简大人此刻正在后院领家法呢,王爷发了雷霆之怒...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哪还顾得上你?姑娘还是快些离去吧!"
"家法?"黄芩瞳孔猛地收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日分别时,简璘还握着她的手说等处理完王府事务就来接她...
小厮摇摇头,己经转身要关门。
朱红色的大门"砰"地合拢,将黄芩隔绝在外。
她呆立在寒风中,望着门上那对狰狞的铜兽门环,半晌没缓过神来。
一阵刺骨寒风吹过,黄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简璘此刻正在府内受罚,而她却无能为力。
若是让简璘知道万三即将出任宣抚使的消息,以她那刚烈的性子,只怕会以命相搏...
纤细的手指攥紧了又松开,指甲在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不知何时,蒙蒙细雨己经变成了倾盆大雨,打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脖颈流入衣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她看不清的未来。
"算了,算了..."黄芩轻声呢喃,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劝慰那个此刻正在受苦的人。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凄美。
她想起藏在绣床下的那把匕首——十五岁那年,当鸨母逼她接第一个客人时,她偷偷藏起来的。
那个肥头大耳的盐商压在她身上时,她曾无数次摸向枕下的利器,却终究没敢下手。
如今她十八岁了,其实比那时更怕死了。
"璘璘,什么都不如活着重要。"
这句话她不知说过多少遍,说到简璘都能倒背如流。
可如今说这话的人,却要去做最危险的事。
黄芩深吸一口气,将湿透的斗篷解下随手扔在路边。
雨水打湿了她的纱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形。
她踩着积水向醉仙楼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却又走得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醉仙楼前依旧灯火通明,丝竹声夹杂着调笑声从里面传来。
黄芩在门前驻足,仰头望着那块烫金牌匾,嘴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
从后院悄悄回到房间收拾一番。
她从楼上缓缓下来。
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映照着她那张精心妆点的容颜。
楼内觥筹交错,酒香脂粉气扑面而来。
几位醉醺醺的客人闻声回头,只见楼梯口立着个绝色佳人,笑得明媚如三月春花。
"怎么来了贵客,妈妈也不叫我出来迎客?"她的声音甜得像是浸了蜜,与方才在王府前的凄楚判若两人。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是雨天关上青楼大门的声音。
越王府·惩戒院……
暗一握着那根油光发亮的紫檀木教鞭,鞭身细长柔韧,在空中轻轻一抖便发出"咻"的破空声。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刑凳旁,目光如鹰隼般盯着跪伏在地的简璘。
"王爷说了,既然简大人还有力气翻墙出府,便过来老隆长长记性。"
暗一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个字都砸在简璘脊背上。
老隆——越王府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惩戒处。
西壁挂着各式刑具,墙角堆着浸过盐水的藤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
这里最出名的是"不见血"的杖刑,用的是特制的青竹板,二三十板下去,受刑者表面只留淡淡红痕,内里却己筋骨俱损。
多少犯错的仆役被抬出去时还喘着气,不到三更就断了气。
简璘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仰起脸,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水渍。
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夜行衣下摆沾满泥浆,整个人像条被丢弃在雨巷里的瘌皮狗。
"王爷..."她声音发颤,跪行几步拽住沈寒越的衣角,"是要取简璘性命么?"
沈寒越负手而立,玄色蟒袍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垂眸看着脚边的人,眼神阴鸷如伺机而动的毒蛇。
简璘的肩胛骨在湿透的衣服下微微发抖:"简璘翻墙...只是想去买罐伤药..."
她艰难地抬手,指向自己后背,"青邬那日的画伤至今未愈,日里夜里疼得睡不着,总不能生生强忍着吧?"
一阵冷风掠过,带起她被雨打湿的发丝。
惩戒院角落的火把忽明忽暗,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见沈寒越仍不言语,简璘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
素白的中衣滑落肩头,露出大片狰狞的淤紫。
有些地方己经泛出骇人的青黑色,在烛光下像一幅可怖的山水画。
"王爷若不信..."她声音哽咽,指尖碰到伤处时疼得一哆嗦,"大可亲自查验一番,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便要了我的性命吧?"
(http://www.220book.com/book/R5H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