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星几点。
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弥漫着未散的血腥气，月光从两侧高墙的夹缝中漏下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
那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静立其中，玄色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他身形修长挺拔，腰间束着暗纹革带，手中握着的空剑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先前袭击的黑衣人早己断了气，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伤口处仍在汩汩冒着血泡。
神秘人缓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的血洼，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
他俯身从那具尸体上拔出染血的长剑，剑身与骨头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手腕一抖甩落剑上血珠，血滴在空中划出几道暗红的弧线，溅在斑驳的墙面上。
收剑入鞘的动作行云流水，金属相扣时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简璘背靠着潮湿的砖墙，胸前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她急促地喘息着，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可那双杏眼却亮得惊人，在月色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你一首跟着我。"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自打踏出越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察觉到了这个如影随形的存在。
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时，拐进幽深的暗巷时，甚至像只自投罗网的猎物般闯进天青园被三名黑衣人围攻时，那道气息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
所以在逃命时故意选了这条九曲十八弯的死胡同，任凭锋利的剑刃划破衣衫。
她在赌，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会不会现身。
现在，沾血的骰子掷出了想要的点数。
简璘自嘲地勾起嘴角。
她如今孑然一身，除却这条残命再无筹码。
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讽刺，当你一无所有时，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馈赠。
"你是简家军的人？"她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散一场梦境。
神秘人缓缓转身。
月光掠过他蒙着面纱的轮廓，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沉默片刻，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简璘嘴角扬起一个虚弱的笑，眼中的光彩却黯淡了几分。
神秘人看穿她的疑虑，从怀中取出一方泛黄的帛纸。
当他向前迈了几步，方便简璘看清楚。
那是简将军亲笔写的军训手书，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
右下角盖着的军章边缘己经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上面"简"字的篆刻纹路。
简璘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在血迹斑驳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往天牢送玉佩的是你？"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看到对方再次点头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声中夹杂着破碎的问句："那简宁...还活着吗？"
黑衣人终于吭声：“嗯，活着。”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巷口，吹起她撕裂的衣领，染血的布料黏在锁骨处。
神秘人突然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悬在飞镖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简璘注意到他微微发抖，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哪一年入的军？"
她强撑着问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面纱下的呼吸声明显一滞。
当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时，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戊寅年，夏末。"
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姑娘穿了一身红衣。"
简璘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校场点兵，三军列阵，她确实着了件如火的红衣，站在点将台上为出征将士击鼓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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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记得那抹红色。
五年积压的孤寂与痛楚在这一刻决堤。
滚烫的泪水冲刷过染血的面颊，她像个迷途己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路。
简璘的泪水决堤般涌出，在染血的脸上冲刷出蜿蜒的痕迹。
那些年深埋在心底的委屈、那些独自咽下的苦楚，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她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甚至因为哽咽太急而呛咳起来，纤细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像风中摇曳的残烛。
时间过去许久，简璘的情绪释放完终于缓了下来。
男人静静地等着，等到简璘平静后，将手悬在那枚淬毒飞镖上方，指节保持着弯曲的动作。
月光照在泛着血色的伤口上，映出他眼中闪烁的迟疑。
"我先替你将这飞镖出，你忍住，可以吗？"
“嗯。”
简璘闻言竟笑出声来，这笑声混着泪水，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脆。
她散乱的发髻被汗水与血水浸透，几缕青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衬得她像雨中凋零的海棠。
当男人的手指触到飞镖时，简璘猛地后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的肌肤上留下一排月牙形的白痕。
她的目光却始终未从对方脸上移开，那轮廓在月光下莫名熟悉。
"我应该见过你，"她喘息着说，每个字都带着试探，"在军营里。"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顺着那道撕裂的衣料，将染血的布料轻轻掀开。
飞镖周围的皮肉己经泛出诡异的青紫色，刃口处凝结的血痂下，新鲜的血液仍在缓慢渗出。
他感觉到指下的肌肤在微微战栗，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
"姑娘记错了。"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粗粝。
"是吗？"简璘疼得冷汗涔涔，贝齿在下唇咬出一圈血印。
她强撑着继续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夜风掠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
男人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字："余济。"
"嗯......"简璘刚想回应，突然一声闷哼。
飞镖被稍稍拔出一点，暗红的血立刻顺着刃槽涌出，覆盖了先前凝固的血迹。
"简璘。"余济突然唤她的全名，声音低沉得像是穿过岁月的回响。
这个意料之外的称呼让简璘下意识抬头。
就在这一瞬间，余济两指精准按住她伤口周围的穴位，另一只手猛地发力。
"嗤"的一声轻响，带血的飞镖被整个拔出，尖刃上还挂着几丝血肉。
简璘痛得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却在后脑即将撞上砖墙的刹那，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稳稳托住。
那只手掌宽厚粗糙，掌心布满老茧，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头。
简璘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混合着血液滴落的轻响。
余济利落地撕开自己的衣摆，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他将布条叠成方巾，轻轻按在仍在渗血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出奇地轻柔，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器，甚至带着几分不合身份的谨慎。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交叠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当布条触及伤口时，简璘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余济立刻停下动作，等她缓过这阵疼痛才继续包扎。
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锁骨处的肌肤，触感冰凉，却莫名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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