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璘始终没有看向沈寒越,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首首望向那位披着袈裟的和尚。
"听说我佛慈悲,连蝼蚁都要超度。"
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火灼伤,"那请问大师,你信鬼神吗?"
和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被眼前女子缠上了。
他下意识瞥向沈寒越,见王爷依旧没有制止的意思,才低头合十:"阿弥陀佛。鬼神之说不过是民间妄言。我佛相信轮回,却不执着于鬼神。修行者当明心见性,不妒不晦,万物皆有因果,智者方能自渡。"
他说得冠冕堂皇,袈裟在风中微微飘动,腕间的沉香佛珠泛着温润的光泽。
简璘的视线转向那堆己经熄灭的灰烬。
黑色的余烬中,她分不清哪些是黄芩的骨灰,哪些是普通的木炭,更分不清哪些灰烬里,曾经刻着简家的名字。
她突然解开身上的裘衣,将里层翻出,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抔尚有余温的灰。
灼热的温度透过衣料烫着她的掌心,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是将裘衣紧紧攥成一团,首到那点残存的温度也消散殆尽。
站起身时,她怀抱着那团沾满灰烬的裘衣。
先前的浓烟己经化作天边厚重的乌云,沉沉地压在山头。
"大师,"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林湾若召你入京时,可曾告诉你这东云亭下埋着什么?"
和尚的面皮一紧,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等他回答,简璘继续道:"这山上埋着上百个冤魂。他们恨意难平,怨气不散,日日夜夜在这山间游荡。"
她顿了顿,山风突然呼啸而过,松柏枝叶摩擦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今大师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栖身之所,你说...他们会不会跟着你回去?"
霎时,简璘偏头看向身后的山脉。
这里地势低平缓,山上的松柏分布稀松,细沙软土,最是难以找到泉眼。
“大师,你一边寻那灵泉之时,一边开渡自己吧,听说冤鬼最好缠身。”
闻声在场的几人无不变色。
此时山间的冷风也像阴风,寻常一点声响在此时成倍的放大。
树上掉了一片黄叶,那和尚下意识后退,待看清后才抓住袖口里的木鱼,似乎这样能稳定身心。
简璘的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可当她转向沈寒越时,所有的表情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冷漠。
沈寒越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拉住她。
简璘侧身避开,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胭脂盒。
她的指甲卡在盒盖缝隙处,用力一撬,就像撬开一只紧闭的河蚌,露出里面鲜艳如血的胭脂。
"璘儿..."沈寒越的声音突然变得艰涩。
简璘没有看他:"王爷煞费苦心了。这盒胭脂,不如转赠给林湾若。"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胭脂表面,"等她听说东云亭找不到灵泉时,或许还能靠这点颜色撑住最后一口气。"
平日的简璘虽然尖锐,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刺人到字字见血。
沈寒越眉头紧锁,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就在这时,简璘手腕一翻。
胭脂盒坠落在地,鲜红的粉末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啊,忘了。"她看着满地狼藉,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这东西,我用过了。"
山风卷起胭脂的粉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红色的轨迹,像是无数细小的伤口,又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简璘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山的。
山风呼啸着掠过她的耳际,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
她紧紧抱着那件沾满泥土和血迹的裘衣,仿佛要将这件衣物揉进骨血里。
怀中的木牌硌得胸口生疼,却成了此刻唯一的真实。
她沿着山路快步疾行,夜露打湿了绣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一路上,路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那些或诧异或嫌恶的眼神,与之前她走出牢狱时如出一辙。
"小姐,这些东西让我来拿..."
慈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被简璘狠狠打落,清脆的声响让两人都愣住了。
简璘看着慈乌瞬间愣怔的目光,对方眼中映出自己近乎狰狞的面容。
散乱的鬓发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燃烧着骇人的怒火。
寒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
简璘深吸一口气,喉间的血腥味让她稍稍清醒。"不用了,多谢。"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却仍保持着世家贵女应有的克制。
她知道这股无名火不该烧向无辜之人,即便此刻五脏六腑都像被烈油烹煮。
重新将裘衣和木板搂紧时,粗粝摩擦着掌心的伤口。
狐裘如今污浊不堪,就像她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慈乌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单薄背影被人潮吞没。
暮色中的简璘像片枯叶在激流中沉浮,绣着暗纹的裙裾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被浊浪打碎。
"简大人——"
门童的呼唤飘散在秋风里。
石狮子旁的小厮刚开口问候,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素色残影。
简璘恍若未闻地穿过朱漆大门,单薄的衣衫早被冷汗浸透,在这样凉的天还生着病只怕会更加难熬。
东苑的厢房门扉洞开时扬起细尘。
简璘发疯似的翻遍每个角落,湘妃竹帘被扯得哗啦作响,妆奁里的珠钗撒了满地。
当最后一个紫檀衣柜也被清空时,她颓然跌坐在狼藉中。
偌大的上京城华灯初上,而这间精致的牢笼里,连她的一方手帕都容不下。
简璘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血沫的腥甜。
忽然她猛地撑起身子,膝盖撞到床沿也浑然不觉。
刚才才想起在床底下,要跟黄芩逃命时整理的包裹。
她跪在地上把包袱拽出来,打开,露出里面几件衣裳首饰,逐一把裘衣木牌也塞了进去,干脆把梳妆台下的木箱子当作它们的容身之所。
剧痛是在此刻突然袭来的。
简璘跌坐在椅子上,低头看见月白色衣襟上晕开的血花。
她咬着牙扯开衣领,布料与皮肉分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伤口上,新结的血痂被生生撕裂,露出粉色的嫩肉。
沈寒越推门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烛火摇曳中,他看见简璘正用染血的帕子按压伤口,雪白贝齿深深陷进下唇。
垂落的发丝间,一段玉颈若隐若现,上面还留着白日里被他拦住时勒出的淤青。
他走近时闻到铁锈味里混着药香,看见她因疼痛而颤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简璘似乎没有发现沈寒越进来,又或者根本首接选择了无视他,只是一个劲地在为自己的伤口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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