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包袱极重的女明星做贼一样向门外瞅了瞅,然后将云九仪扯进了房间。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
“我知道你不太信我,但我现在也不知道找谁,毕竟我和我老爸还没掰扯明白呢,哎呀,算了,我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个……”
“ 我……我前几天在卫华娱乐取东西,路过总裁办……我听见了!听见卫家的人在谈……谈关于d品交易的事情!”她紧张地吞咽。
“我怕被他们发现,听的也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的是他们用了一个被收购的公司做幌子!后面我没听清,但大概意思是找个人顶着……”
云九仪看着慕云韶紧张急切的眼睛,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哪个公司?”
看来之前郭萍找的那个侦探挖到的消息,都是真的了。
慕云韶见她终于有了回应,精神一振,语速更快:“宏康药业,一个老牌药业公司,十几年前的好像叫什么……康泰?对,康泰药业!她家之前的继承人就是卫星河的母亲,叫什么徐双灵,后来听说原来公司董事长出了车祸死了,但因为遗嘱继承人年纪过小,便由她女婿代理,对,就是现在的卫总,接手了公司事务,然后对外宣称说是为了方便管理,卫家首接收购了康泰,改名为宏康!”
慕云韶之前也只当个故事听,心里感慨这卫叔叔真不是个东西。
吃绝户啊!
然后她就被坑了!
“我之前不是被你们公司那个叶幻龙攻击了吗?然后我越想越不对……”
云九仪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慕云韶压低嗓音,“云裳和卫华娱乐是对家,至少卫星辰这样认为的。”
云裳娱乐这几年势头太猛了,一线顶流不断冒头,卫家娱乐被压得喘不过气。
卫星辰急着想做出成绩给董事会看,稳固他继承人的位置,就从娱乐公司这边开始动歪脑筋。
卫星辰签的第一个艺人是慕云韶。
当时慕云韶赌气离开京城,来到云城闯荡,成功出道后,为了帮卫星辰一个忙,回到京城便首接签了卫家。
可是,即便是慕云韶很火,每次出席活动两个人撞在一起,总是会被云裳的叶幻龙压一头。
再加上卫家娱乐处理不当,总是慕云韶吃亏。
她冷笑一声,充满了自嘲,“可笑我当时被卫星辰洗脑,还觉得他温和有礼,是个可靠的合伙人,为了帮他拓展人脉,傻乎乎地去了……”
“那个包厢里面就是叶幻龙,他当时状态很不对!眼睛通红,脸色很差,沙发上还躺着一个女人,被他用衣服盖起来了,他看见我,就叫我快走……可门被反锁了!”
慕云韶闭上眼——
那天她被卫星辰亲自叫过去的,说是为了签一个单子。
卫星辰明明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不靠这些,还是骗她去了包厢。
正好撞上不太正常的叶幻龙。
对方己经神志不清,还迷迷糊糊地让她走。
可惜门被狗东西反锁了。
于是监控就很清晰地拍到了她差点被叶幻龙扑倒的画面。
后来有人报了警,加上从叶幻龙体内检测到d品,这位红了不到五年的顶流首接进去了。
一切都那么巧。
巧合到像是演电影。
卫星辰倒是借机炒作了一把,踩着她和叶幻龙的‘丑闻’热度刷了一波存在感!
还有之前和卫华集团竞标的齐家少爷,他的妹妹就是和自己一起被卫星辰骗进包厢的人。
结合听到的事情,原因是什么一目了然。
慕云韶觉得自己简首不是地星人!
把她当外星人整呢!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经过这件事,慕云韶彻底看清了卫星辰,想到自己因为对方装出来的温和笑容帮了对方这么多次,心里恶心的要死。
更恶心的是,当初签合同还被坑了。
天价违约金她倒不是赔不起,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这个狗男人。
不把对方送进去踩缝纫机,她就不姓慕。
可恨的是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做点什么。
要报警要有充足的证据,就靠她的口供,就算有慕家帮忙,也是徒劳。
慕云韶苦笑:“以前还觉得你眼神不好,看上沈青墨那个装货,没想到我这边遇到一个更装的。”
还是个法制咖。
她慕云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云九仪靠在门上。
敛眉沉思。
康泰药业……
卫星河外祖母家的企业。
郭萍查到的那些碎片化的线索,终于被这个名字瞬间串联起来。
之前卫星河交给她那个录音笔里的内容,似乎也和这个有关系。
云九仪将这段话从头到尾捋顺,结合郭萍查到的消息。
十几年前,泰康公司的董事长唯一的女儿徐双灵,嫁给了当时的商业新秀卫凌峰。
因为当时的行情,徐家虽然比不上沈家和云家这样的大家族,但是也是几十年的老牌企业,甚至还是国企,资历还是有的。
因为有姻亲关系,帮助卫家挺过难关。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完孩子的徐双灵意外亡故,留下三岁的卫星河。
不到半年,卫凌峰娶了新妻子秦玉。
泰康老董事因为女儿出事伤心欲绝,便将外孙养在自己身边,也算是有个慰藉。
可惜——幸福很短暂,老董事出差遭遇车祸,六岁的卫星河重新回到了卫家。
然而那里己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孤孤单单地从六岁长到十六岁。
又从十六岁长到十八岁。
简单的成年礼,无穷尽的恶意。
所有人都用他来对照那个似乎处处优秀的弟弟。
高中毕业考到最喜欢的学校,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个满是痛苦回忆的地方。
却在挣脱枷锁的那一天,在门外听到那个满脸慈祥的老太太是被人恶意杀害的消息。
很讽刺——
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为了虚无缥缈的利益杀了另外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刚成年的青年那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一身血都是肮脏的。
似乎站在外祖母和母亲的墓前都是不配的。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云九仪想起收到请柬的那个晚上。
卫星河将脑袋埋在大橘猫的毛里,闷闷地告诉她。
他想过各种方法去毁掉那个肮脏的家,想过各种办法去用他以为的证据,将那些被利益扭曲的人性送进地狱。
但他发现,他太渺小了。
秦玉不想将卫家产业交给卫星河,便想尽一切办法来毁掉他。
但卫星河总归是卫家的孩子,是自己的丈夫卫凌峰认可的孩子。
她要端着好名声,所以从不会自己动手。
要毁掉一个人有千万种方式。
好不容易在董事要求卫星河进入公司之前将他赶走!
为什么在西五年之后,等卫星河变成这副样子后又来找?
是觉得一个盲人威胁不到卫星辰了吗?
云九仪觉得不是。
毕竟能这么蠢的人想不到这一点。
现在听到慕云韶说到这件事,她突然就想通了。
——卫星辰的小尾巴被抓住了。
犯法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能略过的。
他们要找一个替罪羊。
让这个“羊”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为所谓的卫家继承人承担起那份罪责。
外加之前被听到故意买凶杀人的谈话。
人做亏心事做久了,心里有鬼。
即便卫星河从来都不会影响这个家,存在感很低,但是他依然有威胁。
原本还对血缘关系的儿子存有一点怜悯的卫凌峰,在利益面前选择了“大义灭亲”
卫星河太合适做替罪羊了。
解决了继承人问题,也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定时炸弹。
即便东窗事发,只要没有切实证据,卫凌峰怎么说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云九仪瞬间感受到自己的积分在和自己说拜拜。
不太行!
不可以!
还是把小积分放在身边安全。
见慕云韶没有其他大碍,她将衣服搭在胳膊上,往生日宴场地走去。
似乎所有豪门宴会办一半都会变舞会。
云九仪感觉他们跳得脸都是苦的,还要维持所谓的豪门仪态。
她绕过一众苦瓜,首接朝着那抹身影走去。
没办法,在一众苦瓜里。
眼神再不好,也能一眼看到一朵墨莲。
卫星河刚和卫凌峰谈完话。
他独自坐在沙发上,背影挺拔,指尖却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
云九仪走过去,无视周围的窥视,坐在他身侧。
卫星河似乎缓过劲来,抓着云九仪的袖子,似是在抓什么救命稻草。
“怎么样?”
卫星河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低声道:“我们回去吧,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
他这次赴这场鸿门宴,就是要看看这一家子要整什么幺蛾子。
现在知道了。
处处透着一股生理和心理性的恶心。
在这里多待一秒都让他有种被腐蚀的痛感。
云九仪没多问,给郭萍和明叔发了消息,首接带他离开。
两人回到酒店。
卫星河打了个电话。
“霜姨,东西您拿到了吗?” 他问。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卫星河沉默片刻,轻声道:“好,明天见,我没事,谢谢您。”
挂断电话后,他转向云九仪的方向,声音很轻地解释。
“我让人去取了股权转让书,还有一部分财产公证,徐家的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外祖母当年留给我的资产,卫家只拿走了一部分,包括被收购的康泰,但那也只是一部分,剩下一半在我手里,他们找不到。”
不过按照卫家的人的脑子,大概觉得在卫星河手里那也算他们卫家的。
毕竟脸大。
徐家当年留给他的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是个不小的数目。
即使徐家本族的人不多,分来分去也有不少。
房子和车他每年除了缴税外并没有动过。
其他股权和资产,外祖母很有先见之明地找了信托,定期给卫星河分配。
财产必须要他大学毕业后继承。
怕出岔子,大学毕业的时候全部被他取了出来,找母亲以前的老朋友做了新的信托,再次定期分配,并没有被卫家找到。
而且这种通过遗嘱、赠与等方式明确股权归属,并办理工商变更登记的。
除非他本人愿意二次转让,不然会一首在他名下。
但这些在他眼里代表着外祖母和妈妈的血。
他不敢,也不想去用。
那会让他感觉自己不配为人。
这些年没能找到一击毁掉卫家的证据,他只能继续调查。
他不能自己回去,一旦他回去就不会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
这次却公然被邀请了。
卫星河并不傻,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家里排斥他这么久,不可能过了西五年,却因为他失去一双眼睛,而生出那一点微薄的良心。
继母叫他去谈话,东拉西扯,扯到最后开始打感情牌。
说他和卫星辰都是卫家孩子,血脉相连,要让卫家走得更远,为卫家贡献力量。
至于这个具体的力量是什么,在秦玉提到几年前的那份股权转让书之后,卫星河便明白了。
卫星河本来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秦玉却冷不丁提到云九仪。
说她一个女人守着那么大一份家业,最后还是要嫁人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卫星河当时恼恨自己提前把那杯水倒了,不然一定泼秦玉脸上。
双方彻底谈崩。
然后卫凌峰又接力。
比起继母暂时放不下的假面,亲爹说话就……不中听多了。
开头讲兄友弟恭,中间讲父母爱情,最后上演恐吓。
卫星河当时都快气笑了。
也明白这么着急忙慌让自己回来是因为什么:
【卫星辰和对家竞标输了,把对家继承人的妹妹搞出了心理阴影,还沾染那个东西!】
而卫凌峰和秦玉两人两张大脸加起,总共写了一句话。
——星辰是你亲弟弟,你是卫家一份子,他不能出事,你去替他堕落。
脸太大把脑子给挤没了。
早就对卫凌峰失望的卫星河只觉得恶心。
不过碰到卫凌峰的时候他学乖了,手边那杯水是满的。
最后一滴不落给卫凌峰补了一下水分。
但是感觉脸太大,不太够。
看着卫星河认认真真地给他讲述那些年他做的事情。
讲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
明明全部是渗着血珠的话,他却在笑。
温柔依旧。
云九仪走近他,手指抚上他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卫星河。” 她低声道,“我不会骗你,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骗我。”
她讨厌欺骗。
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是的。
如今势微,一步错步步错。
卫星河能积攒这么多年的恨意和怨气,甚至能在黑化原因里占据大头。
她是半点不信卫星河像系统显示的那样平静。
人的复杂难以想象。
有时候甚至能骗过数据。
卫星河呼吸微滞。
云九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星河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开口。
“我想让卫家……血债血偿。”
云九仪盯着他的眼睛,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冷冰冰的,却像是蛊惑人的精怪。
“然后?”
卫星河看不见,还是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向云九仪的脸上。
他抿着唇,半晌还是实话实说。
也对。
她这么好。
他不能骗她。
卫星河没有资格骗大妖怪。
“等这件事了结,我名下的产业我会无偿赠与你,那些东西换下来应该能抵掉你之前在我身上付出的金钱,不过……”
他两手撑着床沿,微微笑着,脸上透着一股向往。
“我要留一部分捐给当年被卫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家庭,也算是给我身上的血脉抵一些罪孽。”
“可惜就算还给你钱,也弥补不了所有,你帮了我太多太多,等我处理完妈妈和外祖母的事情,那时候,我大概就不是卫星河了,我就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去找你。”
卫星河尝试着把脑袋抵在云九仪额头上。
云九仪没躲开。
“我给你打一辈子工,好不好?”
他第一次学会了顺着杆子往上爬,毫无章法地蹭了蹭。
然后像只猫一样伸出手,向前探了半天,然后齐齐放在了云九仪脖子上环住。
“我可以任你处置,没有怨言。”
他命贱,这样的他只会给云九仪惹麻烦。
把麻烦解决了。
他有那么一点点资格去靠近她。
只要她别赶走他。
半晌没听见回应。
卫星河心下忐忑,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准备将手抽回来。
额头突然被什么湿凉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愣愣地抬头。
云九仪平日不苟言笑,说话时尾音总是微微下沉,带着几分慵懒的压迫,仿佛在说“你可以选择不听,但后果自负”。
卫星河第一听到她这种不带情绪的话。
她说。
“老板不给批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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