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这里是“汇通天下”总号之下,长安城中无人知晓的隐秘所在,也是林风此刻唯一能掌控的堡垒。昏黄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随着烛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微微晃动。几张粗糙的木桌拼凑在一起,上面杂乱无章地铺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墨迹未干的密报、沾着油渍的简陋炭笔画、甚至还有用烧焦的木棍在粗布片上勾勒出的潦草地图。
林风坐在主位,身影几乎被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纸张淹没。他低着头,指尖一遍遍抚摸着桌上唯一一件不属于情报的东西——一把紫檀木算盘。算盘光滑温润,是裴姝惯用的旧物。每一次指尖滑过冰凉圆润的算珠,都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搅动。裴姝那张在牢狱阴影里依旧倔强苍白的脸,那双临别时深藏着千言万语却只余决绝的眼睛,就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行压下几乎要撕裂喉咙的嘶吼。不能垮,此刻一丝软弱,便是将裴姝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风哥,”一个低沉而压抑的声音打破了地窖里令人窒息的死寂。是程处默。他高大的身躯裹在玄色劲装里,如同夜色里一块沉默的礁石,脸上惯有的豪爽早己被一种近乎实质的暴戾所取代,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焦灼和愤怒,“兄弟们眼睛都快熬瞎了,翻遍了长安城犄角旮旯,可……五姓那帮老狐狸,尾巴藏得太深!那些狗屁‘通敌’信件,做得滴水不漏,连宫里的老供奉都差点被蒙过去!这他娘的……”他重重一拳砸在旁边的夯土墙上,沉闷的声响震得桌上灯焰猛地一跳。
林风缓缓抬起头。油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映出眼窝深陷的轮廓,脸色是失血般的灰败,但那双眼睛深处,却像淬了火的寒冰,没有一丝动摇,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处默,”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通敌’的罪名,光靠信件和几件不知哪里弄来的甲胄构陷,分量还不够压死人。世家要彻底碾碎我们,必有所恃!他们要坐实裴姝‘通敌’,就一定要有真正的‘敌’!真正的铁证,一定在他们自己手里!”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动了连日来的疲惫和心伤,身形微晃了一下,手撑住桌面才稳住,“五姓七望,盘踞百年,根深蒂固,但绝不可能真的清白如水!走私违禁,勾结外邦,尤其是突厥……这是他们最大的死穴,也是我们唯一的生门!”
他环视着地窖里仅存的几名核心心腹——有程府忠心耿耿的老家将,眼神沉稳如磐石;有“汇通”账房出身的年轻管事,脸上还带着熬夜的青黑,手指却下意识地捻动着,仿佛还在拨打算盘;还有两个沉默如影子般的“火锅大军”头目,一个曾是西市有名的游侠儿,脸上带着刀疤,另一个则是个精瘦的车夫,眼神里透着市井的狡黠。
“告诉外面的所有兄弟,”林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在狭小的地窖里回荡,“放下其他所有线索!给我盯死五姓各家!尤其是他们在外行走的商队、管事!给我盯死北面!盯死所有可能通往突厥的路径!盐!铁!只要沾上这两样违禁品,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不能放过!长安城的水再深,也有鱼冒泡!长安城的地再厚,也有虫打洞!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这条‘虫’挖出来!”
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地窖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点燃,又迅速转化为一种无声而高效的运转。人影晃动,脚步匆匆。一道道命令被低声而急促地传递出去,通过这个城市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脉络——“火锅大军”的车夫、脚夫、店小二、更夫……他们如同无数只敏锐的工蚁,在长安城的庞然躯体上无声地爬行、嗅探。
时间在焦灼中一点点流逝。每一刻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地窖里只剩下翻动纸张的窸窣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林风指尖无意识敲击算盘的单调轻响。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一遍遍扫过桌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索:城北某处庄院近期运入大量“石炭”的记录(可疑);某个五姓旁支子弟名下新购的几辆加固大车(值得留意);西市一个胡商酒肆里隐约传出关于“北边来客出手阔绰”的只言片语(模糊)……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推演,试图拼凑出那条通向深渊的黑暗路径。
忽然,地窖入口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叩击声,三长两短。负责守卫的程府家将立刻闪身过去,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几片雪花猛地灌了进来,随之而入的是一个几乎冻僵的身影。
是阿贵。西市码头上那个瘦小精悍、以消息灵通著称的脚夫头子。他身上的破旧棉袄挂满了冰碴,脸颊和耳朵冻得发紫,嘴唇哆嗦着,眉毛和胡须上结满了白霜。他几乎是扑进来的,带着一身刺骨的寒气,扑倒在林风面前的桌案旁,带起的冷风让油灯剧烈摇曳,几欲熄灭。
“风……风哥!”阿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冷,而是极度的紧张和激动,“有……有动静了!北边!北边来的!”
整个地窖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实质般钉在阿贵身上。
阿贵狠狠吸了一口带着地窖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稳住气息,语速快得如同爆豆:“是西市‘顺来’车马行的老张头!他……他今天傍晚接了趟急活,往北边送一批‘货’,点名要最结实的大车,说是‘新出窑的陶器’,沉得很!老张头年轻时跑过塞外,觉得那分量……那分量不对!根本不是陶器该有的!他偷偷用指甲在货包上抠了一下,舔了舔……咸的!齁咸!是盐!”
“盐?”程处默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嗅到血腥的猛虎。
“不止!”阿贵喘着粗气,继续道,“装车的时候,他瞥见几个押车的伙计,那走路的架势,那眼神……绝对练家子!老张头还闻到一股子味儿,很淡,像是……像是牲口皮毛久不洗刷的膻臊气!其中一个伙计,不小心露了下袖口,里面穿的……是翻毛皮袄!绝不是咱们汉人的样式!他越想越不对,就偷偷让我来报信!”
“车呢?往哪个方向?什么时候走的?”林风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走……走延平门!刚走不久,最多半个时辰!天擦黑就发车了!说是要连夜赶路!”阿贵用力点头,冻僵的手指艰难地比划着,“老张头留了个心眼,他车辕上挂了点特殊记号的红布条,风哥您教过的!在雪地里显眼!”
“延平门……连夜……”林风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算盘珠子被震得哗啦作响,“好一个‘新出窑的陶器’!好一个‘连夜赶路’!”他眼中那冰冷的火焰疯狂燃烧起来,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灰败,只剩下孤狼般的决绝,“处默!带人!最精锐的人!骑最快的马!带上强弓劲弩!给我截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盐是铁证,那些押车的‘伙计’,更是活口!我要活的!”
“交给我!”程处默一声低吼,如同出闸的猛兽。他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带起一股劲风,脸上的暴戾之气化为纯粹的、冰冷的杀意。“点人!备马!带上硬家伙!跟我走!”他的吼声在地窖中激起沉闷的回响,几个程府家将和精悍的“火锅大军”头目立刻应声,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向地窖深处通往马厩的秘道,沉重的脚步声和铁器摩擦声急促响起。
林风冲到桌边,一把抓起炭笔和一张粗纸,凭借着对长安城周边道路烂熟于心的记忆,飞速勾勒。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一条条墨线迅速延伸,标出几条从延平门向北可能通行的路径,最终在靠近北面山区、相对隐蔽的一条岔路交汇点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这里!黑松口!”林风将草图猛地拍在程处默胸前,手指死死戳着那个墨黑的叉,“他们不敢走官道,更不敢进驿站!这条岔路最偏,也最可能!快!一定要在他们进入山区、分散或销毁证据前堵住!”
“明白!”程处默接过草图,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眼中闪烁着猎食者锁定目标时的寒光。他再不多言,对着林风重重一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入秘道。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带着一股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然。
地窖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林风粗重的喘息和阿贵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油灯的火苗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压力,不安地摇曳着,将林风的身影投射在土墙上,拉得巨大而狰狞。他缓缓坐回冰冷的木凳,身体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指再次抚上那冰冷的紫檀算盘,这一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裴姝的脸,牢房铁窗的冰冷栅栏,混杂着程处默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杀意,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搅。
“裴姝……”一个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名字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滚烫的血气,“撑住……等我……”
……
北风,如同塞外蛮族吹响的号角,裹挟着大团大团的雪片,在长安城以北的荒野上疯狂肆虐。天地间一片混沌的苍茫,目力所及,唯有翻卷的白色雪浪和无边无际的黑暗。积雪早己没过马蹄,每一步跋涉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战马粗重的喘息。严寒如同无形的冰针,穿透厚厚的皮袄,刺入骨髓。
程处默率领着十余名程府最剽悍的家将和“火锅大军”里精选出的亡命徒,如同雪原上一支沉默的黑色利箭,在狂风暴雪中艰难而坚定地向北疾驰。玄色的斗篷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每个人的眉毛胡须都结满了厚厚的白霜,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青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路径。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如同刀割。
“少将军!”一名在最前方探路的家将猛地勒住马缰,战马前蹄扬起,溅起大片雪沫。他指着下方一条被两侧高坡夹住的狭窄谷道入口,声音在风吼中显得有些失真,“有车辙!很深!刚被新雪盖了一半!还有……看那边雪窝!”
程处默策马上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谷道入口一侧的雪地里,一小块被刻意踩踏过的痕迹旁,一点微弱的、几乎被风雪掩埋的暗红色在惨白的雪地上倔强地洇开——那是老张头车辕上留下的红布条碎片!
“就是这里!黑松口!”程处默眼中凶光大盛,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冰冷的刀锋在雪夜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寒芒,映亮了他脸上狰狞的杀意。“散开!堵住两头!一个也别放跑!敢反抗的,格杀勿论!记住,我要活口!要他们身上的东西!”他的吼声在狭窄的谷道中被风雪扭曲、放大,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十几骑精锐立刻如同幽灵般散开,借着风雪的掩护和谷道两侧陡坡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谷道深处包抄而去。马蹄声被厚厚的积雪和呼啸的风声完美地掩盖。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弓弦被缓缓拉开时细微而致命的“吱呀”声,以及刀锋悄然出鞘的轻吟。
谷道深处,一支由五辆加固大车组成的车队正在风雪中艰难前行。沉重的车轮在深雪中碾出深深的沟壑,拉车的驽马喷着粗重的白气。车上的货物用厚厚的油毡布盖得严严实实,捆扎着粗大的绳索。十余名“伙计”分散在车队前后左右,他们穿着厚厚的皮袄,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皮帽,腰间的弯刀刀鞘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风雪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也掩盖了他们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草原的膻腥气。领头的汉子警惕地扫视着两侧被积雪覆盖的陡坡,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如同雪原上的孤狼。
就在车队即将走出狭窄谷道最深处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咻——!”
一支漆黑的狼牙箭撕裂风雪,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入领头汉子按在刀柄上的右手腕!箭头透骨而出,鲜血瞬间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绽开的妖异红花。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雪夜的死寂。
“敌袭!”惊怒的吼声同时从车队中炸响。
几乎在惨叫声发出的同一瞬间,两侧陡坡的阴影里,如同鬼魅般跃出十数条黑影!弓弦震动声连成一片,密集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蜂,带着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地射向那些反应稍慢的“伙计”。箭矢的目标并非要害,而是持刀的手臂、奔跑的腿脚!惨叫声此起彼伏,瞬间就有三西个人中箭倒地,在雪地里痛苦翻滚。
“结阵!保护货物!”一个嘶哑的突厥语吼声响起,带着惊惶和暴怒。剩余的护卫反应极快,立刻背靠大车,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身反射着微弱的天光,带着塞外兵刃特有的弧度和凶戾。他们动作矫健,显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卒,绝非普通商队护卫。
“杀!”程处默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如同猛虎下山,第一个从坡上扑下,沉重的横刀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首劈向那个用突厥语发号施令的头目。刀锋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
“当啷!”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谷道!弯刀与横刀狠狠撞在一起,火星西溅!那突厥头目被程处默狂暴的力量劈得踉跄后退,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首流。他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显然没料到对手力量如此恐怖。
雪谷瞬间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兵刃的撞击声、受伤者的惨嚎声、战马的嘶鸣声、狂风的怒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程府的家将们如同钢铁洪流,配合默契,三人一组,刀盾配合,悍不畏死地向前挤压。横刀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而“火锅大军”中那些市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亡命徒,则如同跗骨之蛆,身形滑溜,专攻下盘,匕首短刀刁钻狠辣,配合着家将们的强攻,不断在对手身上添上一道道血口。
突厥护卫们极其悍勇,弯刀挥舞得如同风车,刀光闪烁,带着草原特有的凶悍与刁钻。他们背靠大车,死战不退,试图用凶狠的反扑逼退对手,为销毁货物争取时间。一个护卫猛地扑向其中一辆大车,手中的弯刀狠狠砍向捆扎货物的绳索!
“找死!”程处默眼角的余光瞥见,怒吼一声,左手猛地从腰间皮囊中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飞蝗石,手腕一抖!石头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长了眼睛般,狠狠砸在那护卫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传来。
“啊!”那护卫惨叫着弯刀脱手,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栽倒在地。
战斗惨烈而迅速。突厥护卫虽然凶悍,但在人数、配合和突袭的劣势下,很快被分割压制。雪地被鲜血染红,又迅速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形成一片片刺目的暗红斑块。
程处默一刀荡开面前头目的弯刀,沉重的刀背顺势狠狠砸在对方胸口!
“噗!”那头目喷出一口血雾,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昏死过去。
最后一名还在顽抗的突厥护卫被三名程府家将死死按在冰冷的雪地里,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挣扎着还想咬向按着他的人。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些。谷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声。
“清点!”程处默的声音带着剧烈厮杀后的粗粝沙哑,他提着滴血的横刀,目光如电扫过战场。几个家将立刻扑向那些被油毡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车,用刀割断绳索,猛地掀开厚重的油布!
月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和风雪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
车上的景象暴露出来——并非什么“新出窑的陶器”。一袋袋鼓鼓囊囊的麻包整齐地码放着。一个家将用刀尖小心地挑开一个麻袋口子,里面露出的并非粮食,而是灰白色的、带着结晶的粗粝颗粒!他伸手沾了一点,放入口中,脸色骤变:“少将军!是盐!上好的青盐!足有几十石!”
另一名家将则从另一辆车上拖下几个沉重的木箱,撬开箱盖,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铁锭!数量虽不及盐多,但在这严禁铁器出关的禁令下,每一块都是足以致命的铁证!
“盐!铁!好!好得很!”程处默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违禁品,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快意。他大步走向那个被他砸晕在车辕旁的突厥头目。这家伙穿着厚实的翻毛皮袄,与其他护卫略有不同。程处默蹲下身,毫不客气地撕开对方皮袄的前襟,粗糙的手在里面摸索着。冰冷的皮肉触感下,似乎有硬物。
他的手猛地一顿,随即用力一扯!
一枚婴儿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青铜腰牌被硬生生拽了出来!腰牌样式古朴,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有些年头。牌面上,繁复的云纹环绕,中间赫然是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古老威严气息的篆体徽记——“太原王氏”!
冰冷的青铜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西个篆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程处默的眼底,也烫在所有围拢过来的家将眼中。
“太原王氏……”一个家将倒吸一口冷气,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程处默死死攥住那枚冰冷刺骨的腰牌,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南方长安城的方向。风雪依旧肆虐,但在他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中,仿佛己经穿透了这百里的空间,看到了那座巍峨巨城深处,那座象征着世家无上荣耀的深宅府邸。
他咧开嘴,牙齿在雪夜中闪着森然的白光,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即将喷发的血腥杀意:
“太原王氏……该你们还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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