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硝烟在夕阳的余晖中袅袅散去，血腥而喧嚣的战场终于归于死寂。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令人窒息：浓烈的硝烟、刺鼻的血腥、皮肉焦糊、还有燃烧未尽木头散发出的青烟。大地被染成了暗红色，残肢断臂和姿态各异的尸体遍布村墙内外，破损的兵器、折断的箭矢、碎裂的盾牌随处可见。
黑石村的村门洞开，劫后余生的村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震撼无言。胜利的喜悦被这惨烈的修罗场景象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悲怆和深深的后怕。妇孺们看着这人间地狱，有人低声啜泣，有人脸色惨白地呕吐。男人们则沉默着，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的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有自己的亲人，有并肩作战的同伴，也有狰狞的敌人。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战利品！” 林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沉稳地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他站在村门口，看着外面尸横遍野的景象，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凝重与责任。
生命的救护
卫生所成了最忙碌的地方。柱子和他临时召集的几名手脚麻利的妇女（经过简单急救培训），如同旋转的陀螺。轻伤员被安排在门板上、草席上，由妇女们清洗伤口、包扎止血。重伤员则被优先抬进卫生所内。
“酒精！快！” 柱子脸上沾着血污，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他正用煮沸过的布条蘸着林默提炼的、浓度不高的“酒精”消毒液，清洗一个卫队成员腹部被长矛刺穿的伤口。剧痛让伤员浑身抽搐，柱子一边快速处理，一边低声安慰：“忍着点！伤口不洗干净会烂掉！相信我！” 他的动作虽然生涩，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旁边，另一名被毒箭擦伤手臂的队员，伤口周围己经开始发黑溃烂，柱子眉头紧锁，用林默教的方法小心刮去腐肉，敷上解毒草药，心知这需要持续观察。
仓库和几间砖房也被临时征用，安置伤员。悲泣声、压抑的呻吟声、还有柱子不时发出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提醒着人们胜利的代价是何等沉重。林默默默走过伤员区，看着那些年轻或苍老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心中沉甸甸的。他俯身查看伤情，低声鼓励，承诺全力救治。每一个活下来的战士，都是黑石最宝贵的财富。
战利品的清点
与救护的悲伤肃穆相比，村外战场的另一处则显得忙碌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兴奋。在王石头的亲自监督下，一队精干的卫队成员和吴明远带领的登记人员，正在紧张地清点、收缴散落各处的战利品。
武器铠甲： 这是重中之重。吴明远手持木板，仔细记录：
“完好铁质腰刀、手斧：三十七柄！”
“长矛（木杆，铁矛头）：六十五杆！矛头需打磨！”
“狼牙棒、铁骨朵：八件！”
“弓（猎弓为主，少量角弓）：西十二张！弓弦需更换！”
“箭矢（部分完好）：约两千支！需分类拣选！”
“镶铁皮甲（不同程度破损）：十五副！需修补！”
“生牛皮甲、厚皮袄（可改制内衬）：西十余件！”
沈墨竹也亲自到场，他拿起一把缴获的腰刀，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又仔细查看刀口的锻造纹路，眉头微皱：“首领，这些铁器…杂质颇多，锻打粗糙，远不如我们自己炼的。不过，回炉重铸，是好材料！” 他眼中闪烁着精光，这些铁料对急需扩充装备的黑石卫队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马匹： 最大的惊喜来自那些失去主人、在战场边缘惊惶徘徊的战马！经过有经验的队员（以前做过马夫或猎人）安抚和捕捉，竟然成功收拢了十五匹！虽然有些马匹受了轻伤，但骨架健壮，稍加调养就是宝贵的机动力量！王石头抚摸着其中一匹黑马的脖颈，眼中充满了喜爱：“好马！组建骑兵队，有希望了！”
金银杂物： 从匪首黑旋风和几个小头目尸体上搜刮出了一些散碎银两、铜钱和几件粗糙的金首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磨刀石、火镰、水囊、甚至几本被血浸透的、不知从哪个商队抢来的账册。吴明远都一一登记在册。
粮食与物资： 匪徒携带的少量干粮（粗粝的饼子、肉干）也被收集起来，虽然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肉。一些相对完好的帐篷、绳索、锅具等杂物也被归拢。
意外的发现与归顺
在清理靠近山林边缘的一处战场时，负责的卫队小队长发现了一群被绳索绑在一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瑟瑟发抖的男人。他们约有三十人，身上带着鞭痕，显然不是匪徒，而是被掳掠来的奴隶！
“报告首领！发现一群俘虏！像是被强抓来的矿工！” 小队长将情况汇报给林默和王石头。
林默立刻赶来。询问之下，得知这些人果然是附近山里小煤窑的矿工，被卧牛山匪攻破窑口掳走，强迫为他们挖矿、做苦力。这次攻打黑石村，他们也被驱赶着搬运辎重，刚才爆炸和反冲锋时，看守他们的匪徒逃跑，他们就被丢下了。
“首领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是被逼的！我们愿意干活！只求给口饭吃！” 为首的一个中年矿工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林默看着这群形容枯槁、如同惊弓之鸟的人，又看了看吴明远登记册上急需人力的各项工程（道路、学堂、炼铁、挖煤），心中有了计较。
“都起来吧。” 林默声音平和，“黑石村不滥杀无辜。你们既是苦命人，被逼无奈，就留在黑石。有把子力气，肯守规矩，就有饭吃，有地方住。吴先生，给他们登记造册，按新流民处理，考察期工分照记。” 他深知，这些有挖矿经验的劳力，对急需燃料的沈墨竹来说，价值巨大。
矿工们闻言，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和感激声，纷纷磕头谢恩。吴明远立刻安排人手，将他们带离血腥的战场，进行初步安置和登记。
丰碑与警示
战利品被分门别类，堆放在仓库前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座由钢铁、皮革、马匹和杂物组成的“小山”。夕阳的余晖给这些冰冷的物件镀上了一层金色，仿佛一座用敌人尸骨和鲜血铸就的丰碑，无声地诉说着黑石村的坚韧与胜利。
林默站在堆积的战利品前，看着忙碌的众人，看着被抬走的伤员，看着远处正在收敛己方战士遗体的队伍，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拿起吴明远呈上的初步清单，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最终停留在缴获的那几本浸血的账册上。他随意翻开一页，上面除了模糊的货物记录，在不起眼的边角处，竟有几行似乎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小字，用一种特殊的暗语符号记录着日期和地名，其中一个地名，赫然是附近州府的一个县城！
“王扒皮…府库…约定…” 林默眼中寒光一闪。这难道是…卧牛山匪与官府勾结的证据？黑旋风背后，还有更大的黑手？
胜利的丰碑之下，新的阴霾，己然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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