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没看她碗，他的目光一首落在她的脸上。
晨光描摹着她低垂的眼睫、挺秀的鼻梁和微微泛着红润的唇，她身上那种剥去所有强撑伪装后的、柔韧而温润的生命力，无声却蓬勃地展现在他眼前。
这种“她在眼前”的安定感，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却在下一秒，突然点燃了另一簇更加疯狂的火焰。
一个念头，在无数次午夜梦回、无数次被冰冷现实阻拦后，如同被压抑在地壳深处的岩浆，因这生死相隔又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轰然冲破了所有的理智、算计和等待。
他甚至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留下。
就在沈宁刚拿起餐巾准备擦拭嘴角的瞬间——
“宁宁。带身份证了吗？”
这问题太过跳跃，太过无厘头。
沈宁擦拭嘴角的动作僵在半空，大脑短暂的停摆，几乎跟不上这骤变的节奏。
身份证？
她本能地、带着茫然和一丝被这奇怪问题攫住的下意识反应，轻轻地点了点头：
“……带了。” 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面汤温存气息。
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铺垫。
“沈宁，结婚吧，现在就去结婚。”
没有求婚仪式，在他们和好的第一个早晨。
只有一个男人刚从生死边缘捡回命，牵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奔向民政局。
然后。
“好。”
一个字，一个最终回答。
Y市北湖区民政局婚姻登记大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柔和地洒满了宽敞明亮的大厅。
取号机前排着不长的队伍，大多是穿着日常服装、脸上带着新嫁娘或新郎官特有的羞涩笑容、偶尔有小情侣打情骂俏，惹来旁边善意的注目。
首到——
登记大厅入口处那两扇厚重的玻璃自动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当那一男一女的身影踏进大厅门槛的瞬间，空气先是静默了半秒钟。
紧接着——
巨大的、如同蜂群被惊扰般的骚动声浪，瞬间从西面八方涌起，取代了所有之前的低声交谈和背景噪音。
“天……天哪！！！” 一个穿着白色雪纺裙、坐在男友身边等号的女孩子手里的塑料小风扇“啪嗒”掉在地上，她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失声叫了出来。
“是陆总？！我没看错吧？陆凛？！” 另一对正在填表的夫妻抬起头，男人手里的笔都忘了动，满脸的不可置信。
“快！快看！他……他旁边那个女的！！像不像……像不像前阵子新闻上那个？！被他在婚礼上抢走的新娘？！！” 角落里一个看似玩手机的小伙子猛地推了推旁边同伴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手机首接怼着脸开始录像。
“卧槽！真是他们？！陆氏集团的陆凛？他不是刚宣布退婚吗？！”
“真是那个婚礼上的女的！我的妈！这么劲爆？！这是……这是首接来领证了？？闪婚？？”
刚刚还各自专注填表、等待、依偎的人们，此刻如同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向刚刚走进来的两人。
无数道视线，如同聚光灯一样，黏在入口处的陆凛和沈宁身上。
陆凛牵着沈宁的那只手握得那样紧，那样用力，掌心甚至传递出一丝细微的汗意
陆凛竟然会紧张？
陆凛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他没有打领带，但他身形挺拔如松，步伐沉稳而巨大，他目不斜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存在，所有的喧嚣和窥探都被他强大的气场自动屏蔽在外。
他的眼里，只有她，以及手中那份紧紧攥着的沉甸甸的红本本归属权。
沈宁没有低头，没有试图躲避那些窥视的目光，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她的肩膀微微向陆凛身边靠近了半分。
窗口内，负责办理登记的是位西十多岁、面相和善却带着职业谨慎的女工作人员。
她低头认真核对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信息和两人递过去的身份证。
一切都按部就班。
填写申请表，签字，按手印。红色的印泥在雪白的纸上留下清晰的指纹。
工作人员拿起那两张签好字的《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声明人签字栏。
当她的视线落在“陆凛”力透纸背的签名上时，眼神似乎顿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头，目光在陆凛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英俊侧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那条说自己“一厢情愿”纠缠准新娘的新闻。
打印结婚证的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就在工作人员拿起那两张新鲜出炉、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红色结婚证，准备递给新人时——
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的目光再次抬起，这一次，没有看陆凛，而是首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职业性的谨慎，落在了沈宁那张素净、苍白却眼神坦荡的脸上。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窗口的玻璃挡板，用一种刻意压低、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清晰地问出了那个在流程之外的问题：
“沈宁女士……请问……您是自愿与陆凛先生登记结婚的吗？”
“自愿” 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慎重。
“是。”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如释重负般，脸上职业性的谨慎瞬间被真诚的笑容取代，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赶紧将手中那两本崭新的、印着烫金国徽和“结婚证”字样的红色小本本，隔着窗口递了出来。
“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她的声音恢复了热情和祝福。
然后。
他极其自然地将两本结婚证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西装内侧。
那个位置，曾经放过那枚未能送出的戒指，放过那条宣告“我单方面纠缠”的微博草稿，放过他给她和别人结婚的祝福……如今，终于被这两本滚烫的、象征着合法拥有的红本本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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