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印住院的第七天，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但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己不再让阿垚心惊肉跳。晨光穿透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细密的光影，她攥着保温桶的手沁出薄汗，金属提手被体温焐得温热。推开病房门时，阿印正歪头盯着窗外的麻雀，听见响动立刻转过脸，苍白的嘴唇弯成熟悉的弧度。
"今天感觉怎么样？"阿垚笑着走到床边，指尖先在自己颈侧试了试温度，才轻轻覆上阿印的额头。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肤仍泛着病态的青灰，好在滚烫的灼手感己经褪去。
阿印顺势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道："看到你就好多了。"他说话时牵动胸口的引流管，却强撑着仰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像只撒娇的猫。晨光勾勒出他眼下的乌青，却让那双总藏着笑意的眼睛重新泛起微光。
保温桶打开的瞬间，乳白的蒸汽袅袅升腾，混合着枸杞的甜香与鸽肉的醇厚。阿垚舀汤时特意撇去浮油，瓷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尝尝看，我特意请教了营养师，说这个汤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她半跪在床边，就着病床护栏的高度，将吹凉的汤勺递到阿印唇边。
阿印含住勺边时喉结滚动，吞咽的动作却比往日艰难许多。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他突然皱起眉头："太淡了，没味道。"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却遮不住眼底跳动的狡黠。
阿垚的动作僵在半空，保温桶里的汤晃出细小涟漪。她盯着碗里浮着的红枣，声音发闷："我怕你吃太咸对心脏负担大..."话没说完就被笑声打断，阿印虚弱地伸手戳她脸颊，指腹擦过微微泛红的皮肤："骗你的。"他故意拉长尾音，气若游丝却带着得逞的愉悦，"比五星级酒店的药膳还香，就是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
晨光突然变得刺眼，阿垚别过头假装整理床头柜上的药盒，余光却瞥见阿印偷偷抿着嘴角偷笑。重新舀汤时，她故意把勺背贴在自己手背试温，余光却始终锁着病床上的人。阿印喝得极慢，含着汤在嘴里打转，目光却黏在她发顶，看她垂落的发丝在阳光里镀上金边，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蝶影。
当阿垚准备续汤时，才发现保温桶里还剩半碗凝结的油脂。"你怎么没喝完？"她把碗底残留的枸杞拨到一边，声音不自觉带了委屈。阿印突然别过脸，手指无意识揪着被角，指节泛出不自然的青白："真喝不下了。"
玻璃窗外传来麻雀振翅的声响，阿垚忽然想起昨夜查房时，护士说阿印因为咳嗽吐了半宿。她咬住嘴唇，将剩余的汤倒进保温杯加热，金属外壳在掌心烫出灼痕："下次不许这样了，你要好好吃饭才能快点好起来。"重新回到床边时，她刻意板起脸，却在触到阿印躲闪的眼神时心软成水。
瓷碗重新递到唇边，阿印突然含住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阿垚浑身僵硬，正要抽手却被舌尖轻轻扫过指腹。"汤太好喝了。"他含糊地说，眼里笑意快要漫出来，喉间的震动顺着手指传遍全身。阿垚涨红着脸抽回手，却在看见他苍白的唇色时眼眶发酸——那抹笑意背后，是努力吞咽时凸起的青筋。
最后一口汤喂完，阿垚起身要收拾碗碟，手腕突然被攥住。病床上的人借力一拉，她踉跄着跌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监护仪的警报声突兀响起，阿垚挣扎着要起身查看数据，却被双臂收紧桎梏在胸前。"别动。"阿印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带着安眠药的苦涩气息，"让我抱一会儿。这些天，你太累了。"
晨光不知何时铺满了整个病房，阿垚的脸颊贴着阿印胸口，听着逐渐平稳的心跳声。引流管冰凉的触感抵着她的手臂，却比任何誓言都令人安心。窗外的麻雀又落回枝头，叽叽喳喳的叫声里，她悄悄抬手抹了把眼睛，却被阿印低头吻去眼角的。消毒水的气味淡了，空气中浮动着鸽子汤的醇香，还有少年人温热的呼吸，在这个清晨，酿成最温柔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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