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一层轻柔的、带着湿意的白纱,笼罩着小小的石壁村。
石猴的家里,一缕炊烟正从茅草屋顶的破洞里,有气无力地升起。他的妻子,一个面容憔悴但眼神温柔的女人,正将最后一块烤得焦黄的麦饼,用一片干净的树叶仔细包好,塞进石猴腰间那个破旧的布袋里。
“路上小心点,换到了针就赶紧回来,别在三岔口那种地方多待。”妻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知道了,知道了。”石猴一边将背上那几串用草绳捆好的、散发着淡淡烟熏味的鱼干紧了紧,一边不耐烦地回答。但他看着妻子那双关切的眼睛,和旁边正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的、只有西五岁大的儿子,心头还是涌起了一阵暖意。
“阿爹,早点回来,阿牛想听你讲猴子的故事。”小阿牛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奶声奶气地说。
“好,阿爹回来,给你带糖吃!”石猴蹲下身,宠溺地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
自从村里有了“神盐”,生活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虽然依旧清贫,但至少能顿顿吃饱,甚至还能攒下一些像鱼干这样的“奢侈品”,拿去山下换些铁针、麻线之类的小东西。每个人都觉得,好日子,仿佛就在眼前了。
石猴告别了妻儿,迎着初升的朝阳,踏上了通往三岔口的那条熟悉的小路。他的心情很不错,脚步轻快。他甚至在盘算着,如果这次的鱼干能多换几个铜板,就给妻子扯上一小块粗布,再给阿牛买一块他念叨了很久的麦芽糖。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密林中,几双像狼一样贪婪而冰冷的眼睛,己经悄无声-"-声地盯上了他。
三岔口,一如既往的混乱和肮脏。
石猴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个经常和他交易的、还算老实的采药人,用三条最大的鱼干,换到了两根油光锃亮的铁针。他又咬了咬牙,用剩下的小鱼干,换了一小块黑乎乎的、能当零食吃的麦芽糖块,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心愿己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背起空空如也的背篓,正准备抄近路返回村子时。
几个高大的、带着一身匪气的身影,如同从地里冒出来一般,无声地、呈一个半圆形,将他堵在了一个偏僻的河滩拐角。
为首的,正是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疤脸张。
石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黑风口的山匪!
他虽然没见过疤脸张本人,但那身标志性的、破烂中透着凶悍的皮甲,和那股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煞气,他隔着老远都能闻出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石猴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下意识地将怀里那块给儿子买的糖,捂得更紧了。
疤脸张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在石猴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他那身石壁村特有的粗麻布短褂上。
“石壁村的?”疤脸张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露出一口黄黑色的、参差不齐的牙齿。
“不……不是……”石猴本能地想要否认。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旋转了半圈,一屁股摔倒在地。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涌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老子问你话,你就给老子老实回答!”疤脸张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死死地踩在满是砂石的地上。“再问你一遍,是不是石壁村的?”
“是……是……”剧痛和恐惧,彻底摧毁了石猴的意志。他像一条待宰的狗,不住地点头。
“很好。”疤脸张似乎很满意他的合作态度。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兽皮袋,解开袋口,在石猴的眼前,缓缓地倾倒出一点雪白的、晶莹的粉末。
“这个,”疤脸张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和威胁,“你认识吧?”
当看到那熟悉的、如同初雪般的“神盐”时,石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死死地咬住了心脏!
完了!
村子最大的秘密……暴露了!
“看你的样子,是认识了。”疤脸张笑了,笑得无比狰狞。“那事情就好办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呢,今天运气好,被我们三当家我,选中了,要当个信使。”
他顿了顿,似乎很享受石猴脸上那极致的恐惧。
“你回去,给你们村那个狗屁‘神人’,还有你们那个老不死的村长,带句话。”
“就说,我黑风口的疤脸张,看上你们的盐了。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好一百斤这样的盐,送到我们山寨来。哦,对了,光有盐还不够……”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更加贪婪、更加疯狂的表情。
“还要把那个‘点土成盐’的法子,一字不差地,写在兽皮上,连同那个所谓的‘神人’,一起给我们送过来!从此以后,你们石-壁村,就是我黑风口的盐场!你们所有人,都是给我疤脸张养的奴才!”
“这……这不可能!”石猴听到这番话,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让他忍不住失声叫道,“神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我们绝不会……”
“嘿,还挺有骨气。”疤脸张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如同寒冬般的杀意。
他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手下会意,狞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了石猴的左手,将它死死地按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你……你们要干什么?!”石猴惊恐地尖叫起来,他疯狂地挣扎着,但他的力气,在这些如狼似虎的山匪面前,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疤脸张没有说话。他缓缓地,抽出了自己腰间那柄厚重的、砍人砍得卷了刃的环首刀。
他走到石猴面前,蹲下身,用刀背,轻轻地拍了拍石猴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小子,你知道吗?当信使,光靠一张嘴是不够的。有时候,还需要带一个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信物’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
“啊——!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石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绝望的惨嚎。
刀光,在浑浊的日光下,一闪而过。
“噗嗤!”
一声利刃切断骨肉的、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而出,染红了灰白的河滩。
一截血淋淋的、还微微抽搐着的小指,掉落在砂石之中。
“啊啊啊啊啊——!”
极致的剧痛,让石猴的惨叫声,变成了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哀嚎。他看着自己那血流如注的左手,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疤脸张嫌恶地,在那截断指上踩了一脚,将其碾入了泥沙之中。
“把他弄醒!”他对着手下命令道,“别让他死在这里,那信还怎么送?”
一桶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河水,狠狠地浇在了石猴的头上。剧烈的寒意和痛楚,将他从昏厥中强行拉了回来。
“滚吧。”疤脸张用刀尖,指着石壁村的方向,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记住,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我看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下一次,我砍的,就不是一根手指了。我会亲自带人,去你们村子,把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当成夜壶,一个个拧下来!”
说完,他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只留下那如同野兽般哀嚎的、在血泊中挣扎的石猴。
……
当黄昏,将最后一抹血色的残阳,涂抹在石壁村那巨大的石壁上时。
一个摇摇晃晃的、浑身是血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村口。
正在村口玩耍的小阿牛,第一个看到了他。
“阿爹?阿爹!你回来啦!”他兴奋地叫着,朝着那个人影跑了过去。
然而,当他跑近,看清了那个人影的惨状时。他那天真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整个村庄。
人们从屋子里涌了出来。当他们看到那个浑身是血、左手用破布胡乱包裹着、脸上己经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一般的石猴时。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石猴的妻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扑了上去,抱住了自己那摇摇欲坠的丈夫。
石猴,在看到亲人的那一刻,那股支撑着他爬回来的、最后的意志力,终于崩溃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着村长石大山的手,用一种混合着鲜血、泪水和无尽恐惧的、破碎的声音,将那个来自黑风口的、死亡的“最后通牒”,断断续续地,带给了这个刚刚才看到一丝希望的、可怜的村庄。
“三……三天……一百斤盐……还有……还有神人……”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地、人事不省。
恐慌。
如同最迅猛的瘟疫,在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石壁村。
村民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刚刚因为“神盐”而燃起的、对美好生活的希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呛人的死灰。
愤怒、无助、绝望……所有负面的情绪,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要么,交出“神人”和“神盐”的秘密,从此沦为山匪的奴隶,过着比猪狗还不如的日子,首到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要么,就拿起武器,与那群凶神恶煞的、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之徒,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决死之战。
在极致的恐慌和绝望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村子中央,那间最简陋,此刻却又承载了全村唯一希望的……神人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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