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文野坐在大使馆冰冷的台阶上，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轻轻放在身旁。
军装上还残留着硝烟与尘土的味道，那是属于战场的气息，如今却永远定格成了纪念。她摸出怀里的酒壶，拔开塞子，辛辣的液体灌进喉咙，灼烧感一路蔓延到心底，却压不住翻涌的悲商。
“老杨，”她对着深邃的星空喃喃自语，仿佛杨毅就坐在身边，“你看，今晚的星星真亮，跟咱们在维和部队时看到的一样。那时候你总说，等任务结束了，要回家看看，带嫂子去海边走走……”
文野的声音渐渐哽咽，她仰头灌了口酒，试图用酒精麻痹神经。“你放心，蒂文森那伙畜生，我们己经替你报仇了。他们的武器库被炸了。只是……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文野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怪我，可是，我恨自己，怪我没保护好你。老杨……”
她抬起头，望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我这次真的要离开了。这里的一切，都太沉重了。我想回祖国，去看看嫂子和孩子，告诉他们，你是个英雄，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牺牲的。”
文野将酒壶举向星空。“这杯酒，敬你，我的好队长，我的好兄弟。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战争，没有伤痛，只有和平与安宁。”
说完，她将酒缓缓洒在地上。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将杨毅的军装包裹好，轻轻放在大使馆门口，起身离去。
文野起身时，酒壶里最后几滴酒洒在台阶上，在月光下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没有回头，脚步却在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时顿住——身后传来大使馆铁门开启的轻响，一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抱着牛皮纸袋走出，袋口露出杨毅常戴的那顶贝雷帽。
“杨队的军功章和遗物清单。”男人将纸袋放在军装旁，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总部批了特赦令，你今晚就能离境。”
文野攥紧腰间的战术刀鞘，那是杨毅送她的入伍礼物。
她盯着男人袖口若隐若现的鹰形刺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医院废墟里，蒂文森手下也曾有人露出过同样的标记。
“特赦令？”她冷笑一声，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台阶，“你们早知道蒂文森的计划，对不对？”
男人沉默……
“有些战争，不止在战场上。”他从口袋里摸出枚银质徽章，上面刻着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橄榄枝，却在中心嵌着枚子弹壳，“杨队临走前留了东西给你。”
纸袋里除了折叠整齐的国旗，还有本磨破边角的笔记本。文野翻开第一页，是杨毅熟悉的钢笔字：“若我牺牲，让文野替我去看看妞妞。……她怕黑，替我在她床头放盏小夜灯。”字迹在中途突然潦草，像是沾了水渍，又像是血。
“他知道自己会出事？”文野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笔记本里夹着的照片——那是维和部队合影，杨毅站在最前排，笑着比出“V”字手势，身后是飘扬的五星红旗。
“蒂文森的目标从来不是你。”男人从风衣内袋掏出张X光片，上面是枚嵌入肩胛骨的弹头，“三年前杨队在中东救过个女孩，她父亲是掌握VX毒剂配方的科学家。上周，那女孩把配方加密传给了杨队。”
风声突然变大，卷起地上的军装一角。文野望着照片里杨毅明亮的眼睛，终于明白他为何总在深夜对着卫星电话低声说话，为何每次巡逻都要多检查一遍通讯设备。她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
“飞机在西郊机场等你。”男人递给她张油印地图，“路上小心，蒂文森的残余势力还在找配方。”
他转身走进大使馆，铁门关闭的瞬间，文野看见他后颈有道旧伤疤，像是MP5子弹擦过的痕迹。
凌晨三点的中东小镇寂静无声，文野背着杨毅的笔记本穿过布满弹孔的街道。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她知道那是来接她的人，也可能是来灭口的猎手。她在一栋炸毁的咖啡馆前停下，用军刀在墙上刻下杨毅的名字，旁边画上颗星星。
“老杨，你看，”她对着墙面轻声说，仿佛杨毅就站在身后，“等我把配方上交，就替你去看嫂子和孩子，告诉他们，你不仅是英雄，还是个会偷偷藏糖给新兵的好队长。”
第一缕晨光炸泄，文野登上了那架涂着联合国标志的运输机。她靠窗坐下，打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老杨，我们回家了。”
窗外的沙漠渐渐远去，她将头靠在舷窗上，终于闭上眼，
文野的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挣扎着浮出水面时，后脑传来钝器敲击般的剧痛。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不是运输机的舷窗，而是无垠的戈壁滩，赭红色的砂砾在风中簌簌作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
“飞机……”她挣扎着坐起，迷彩裤膝盖处磨出破洞，掌心却紧紧攥着个油布包——是师傅给的平安符。
她踉跄着站起身，环顾西周：没有飞机残骸，没有轮胎痕迹，甚至连风都带着诡异的寂静，仿佛她凭空从万米高空坠落到这片荒芜之地。
“做梦？”文野用力掐了把手臂，清晰的痛感让她倒抽冷气。
她摸向战术背心口袋，杨毅的笔记本还在，只是封面原本沾着的血渍竟变成了淡金色的纹路，像图腾。突然，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被强光手电首射，她下意识闭眼，脑海里却炸开一幅画面——
那是栋悬浮在半空的别墅，通体由透明材质构成，能看见内部旋转的金属楼梯。
别墅下方是片望不到边际的土地，土壤呈现深褐色，隐约有溪流蜿蜒而过，岸边生长着从未见过的植物。
画面一闪而逝，文野猛地捂住头，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破土而出。
“平安符……”她颤抖着展开油布，里面除了桃木雕刻的八卦牌，还有张泛黄的纸条，师傅的字迹龙飞凤舞：“遇劫勿慌，心之所向，便是归处。”
话音未落，手中的平安符突然发烫，桃木牌上的纹路亮起金光，与笔记本封面的纹路遥相呼应，戈壁滩的地面竟开始轻微震动。
远处的黑色山峦间腾起紫黑色的烟雾，隐约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声。
文野握紧军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曾在中东见过海市蜃楼，但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幻觉。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印记，形状跟脑海中那栋悬浮别墅的一模一样。
“心之所向，便是归处……”她喃喃重复着师傅的话，目光投向脑海中画面里溪流的方向。
平安符在掌心微微发热，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和平安符小心翼翼收好。她决定自己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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