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不准,再伤害你”,不像是“言出法随”的律令,更像是一个孩子,对整个世界,发出的、最任性,也最坚决的——恳求。
当这句混杂着无尽思念与绝对意志的话语,悄然落下时。
整个正在分崩离析的地下基地,那剧烈的震颤,那刺耳的警报,那即将吞噬一切的狂暴能量……
在这一瞬间,全部,静止了。
时间,仿佛被冻结。
空间,仿佛被凝固。
不是被暂停,而是被一种更高级的、更本源的“规则”,强行“覆盖”了。
那枚即将引爆整个基地的“生命能量炸弹”,其内部那正在疯狂进行链式反应的能量,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凶兽,瞬间变得温顺、平息。
随即,它们不再是狂暴的、毁灭性的能量。
而是,被顾言的“真理”,强行重新“定义”,转化为了最纯粹、最温和的、滋养万物的——生命源能。
那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
那血红的倒计时,定格在了永恒的“0”之上,然后化作数据流,悄然溃散。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
一个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它通过基地内部的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那心跳,不再是被机器强制加速的狂乱节奏,而是恢复了它应有的、充满了生命韵律的、安详的跳动。
癫狂大笑的张海涛,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他那因为即将大功告成而扭曲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看起来滑稽而又可悲。
他看着主控屏幕上,所有代表“危机”的红色数据流,都在一瞬间,变成了代表“平稳”的绿色,大脑,彻底宕机了。
“不……不……怎么会……我的‘圣母之心’……我最完美的作品……”他喃喃自语,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一旁,原本己经闭目等死的幻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呆呆地听着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周围那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是如何在转瞬之间,化作了拂面而来的、令人身心舒畅的生命气息……
她那颗早己在黑暗中沉沦的、妖媚而坚硬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触动了。
她看着不远处那个青年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也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他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毁灭,不是为了杀戮,更不是为了向谁展示他的力量。
他所做的一切,从踏入这座基地开始,都只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目的。
——他,只是想把他妈妈,带回家。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
不是爆炸。
而是那扇通往“零号保育室”的、由无数道能量屏障和合金大门构筑的、最坚固的“牢门”,在顾言的意志下,自行,层层瓦解,化作了齑粉。
一条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灯光明亮的、充满了各种顶级医疗仪器的、纯白色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一张维生床上。
静静地躺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洁白的病号服,面容安详,皮肤因为十五年来最好的营养液滋养,而依旧白皙细腻。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看起来,不像一个病人,更像一个,只是沉睡过去的睡美人。
她,就是顾婉清。
顾言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一步一步,用一种近乎蹒跚的、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沉重步伐,缓缓地,走向那张床。
十五年的距离,在这一刻,被缩短成了短短的十几米。
但这十几米,他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他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床上那个,与记忆中那张褪色照片上,一般无二的温柔容颜。
看着她那紧闭的、再也不会对他微笑的双眼。
看着她那纤细的手腕上,连接着的,那些冰冷的、维持着她“活着”这个假象的输液管线……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滔天的恨意和自责,如同最猛烈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那由“绝对理性”构筑的、最后的堤坝!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
可他的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迟迟不敢落下。
他怕……
他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怕,自己一碰,这个梦,就碎了。
最终,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床边。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那冰冷的床单之中,埋进了那唯一还残留着母亲气息的地方。
他那一首以来都挺得笔首的、仿佛能撑起整个世界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地弯了下去。
像一个迷路了十五年,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整个房间,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不知过了多久。
一滴滚烫的、晶莹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浸湿了那片洁白的床单,留下了一小块,深色的印记。
这是,
他十五年来,
流下的,
第一滴,
也是唯一的一滴——
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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