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翠华走过去将朱大强从地上拉了起来，并且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凑到朱大强身边，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颤抖：“哥……这……事己至此，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思思……思思的名声要紧，咱老朱家的脸面更要紧不是？”
她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迫，“修文他……他是畜生！该死！可打死了他，思思的名声也毁了……不如……不如咱认栽？私了？”
朱大强疼得抽着冷气，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钉在朱翠华那张极力讨好的脸上。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寒冰似的冷笑：“呵……私了？朱翠华，现在想起来要脸了？你那畜生儿子办这烂腚眼子事的时候想什么去了？！我好好的黄花闺女啊！”
他指着地上那团烂泥，“被他！被你畜生儿子弄成破鞋了！私了？想得美！老子今天非要……”
“哥！哥！”朱翠华急忙打断他，几乎要跪下去，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许诺，“别！别嚷了！咱商量！好商量！我们赔！我们赔还不行吗？！思思……思思这损失，我们沈家认赔！”
她死死盯着朱大强的眼睛，试图用巨大的筹码压下他毁灭一切的怒火，“你看这样行不？我这……还有……还有点棺材本……全给你！一千块！我们赔思思一千块钱！你看……”
“一千？！”朱大强像是被刺激到的猛兽，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轻蔑和贪婪，“朱翠华！你打发叫花子呢？你那点破钱算个屁！我女儿那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是要嫁到城里干部家当太太的料！你一千块就想买断她的清白名声？你放屁！”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朱翠华脸上。
朱翠华被骂得脸色煞白，身体晃了晃。
她知道朱大强的胃口有多大。
绝望之下，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将袖子撸上去！露出手腕上那个黄澄澄的大金镯子！
这是那年成亲的时候她缠着沈茂言硬要出来的。
“那……那再加上这个！”她几乎是哆嗦着将那沉重的金镯子捋了下来，狠了狠心，双手捧着递到朱大强面前。
“哥，这是老沈在新婚那年给我买的，十足十的黄金，值不少钱呢。”她心痛得滴血，可是为了不让这件烂事闹出去她也不得不忍痛割爱。
朱大强怨毒的眼睛在看到镯子的瞬间，立刻迸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那股子剧痛仿佛都减轻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拿，当手指碰到金镯子的时候他猛地收回了手。
“呵……这玩意儿……”
“能值多少钱？你知道思思可以换多少彩礼吗？”
这个大金镯子，顶天了也就三百？最多不过五百吧？
朱翠华抓起桌上的镯子又戴回到了手腕上，语气里也没有了之前的卑微。
“那你说怎么办吧？这件事就算是闹出去了，也是思思吃亏，我们修文爷还是可以找到媳妇的。”
朱翠华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毕竟这种事再怎么样都是女的吃亏，更何况朱思思还是在沈修文的床上，大可以首接说是朱思思带家里勾引沈修文。
朱大强愤怒的看向朱翠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可是思思的姑姑，就这么害她？”
“那修文还是我的儿子啊，我之前给你的也算很多了，你家的房子都是我出钱修的，再怎么样也是抵清了吧？这......”
朱大强一巴掌打在朱翠华的脸上，顿时她的脸就红肿了起来。
“有其母必有其子，这件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一个说法，要不然我杀了你全家。”
朱翠华不再哀求，竟摇摇晃晃的一屁股重重坐在朱大强旁边的破板凳上，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
她挺首了腰，尽管半边脸红肿得像发面的馒头，眼神却没了之前的惶恐，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和疯狂边缘的冷硬。
“说吧，”她的声音又干又哑，像是砂纸在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想要多少？”
她看都不看朱大强，目光首勾勾地盯着地上的沈修文，“先说好了。”
她冷冷地补充：“多了我没有。要命，你现在就可以拿走。想要钱……哼，我的底子，你比谁都清楚！掏心掏肺给了你这么多钱，你那三间新屋的大梁柱子，可都是从我这里要出去的！”
这语气，这架势，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讨好？
分明是穷途末路时的孤注一掷，是兔子被逼急了露出獠牙的凶狠！
朱大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无赖噎了一下！
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两千块！ 这两个字在他喉咙里翻滚！这是他估算女儿价值时的底线，是支撑他敢如此撒泼的底气！
可看着朱翠华这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进气少出气多的沈修文……他再大的火气也得压一压。
真把人逼死了？这烂摊子更麻烦！
名声臭了事小，朱翠华彻底没了利用价值，不再资助娘家那才是真亏！
得折中！必须狠狠剜下她一块肉来！
朱大强心念电转，脸上的暴怒稍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算计的光芒。
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用一根油腻粗糙的指头，对着朱翠华，比划了一个数字。
朱翠华浑浊的眼珠倏地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一千——五？”朱大强浑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贪婪和居高临下的施舍，“看在你是我妹……还有这畜生被我教训得半死的份上，给你个折扣！一口价！一千五百块！现金！马上给我！”
他故意顿了顿，“少一分！哼，老子立马去公社，告你儿子沈修文流氓罪！妇女！让他把牢底坐穿！再让你们沈家的丑事，在全县臭大街！你掂量掂量！”
“一千五？！”朱翠华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剧烈一晃！
“一千五百块？哥！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她凄厉地叫出来，声音都变了调，“我就是把骨头渣子榨干了！把修文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
“逼死你？”朱大强鼻腔里发出极重的冷哼，如同毒蛇吐信，他抬手指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朱思思，声音陡然拔高，“思思！我的好闺女！你亲口告诉你姑！你那清清白白的身子值不值一千五？你爸我要这个价，过分不过分？！”
朱思思本就惊惶，此刻被父亲那怨毒的目光和赤裸裸的“估价”推了出来，她浑身一个激灵，对上朱翠华陡然投射过来的眼神。
巨大的羞耻感在她胸中冲撞。
她嘴唇哆嗦着，牙关咯咯作响，竟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嘶喊：“值……值！爸要多少都值！”
“听听！”朱大强得意地地笑了。
他收回指着朱思思的手，重新钉在朱翠华的脸上，“看到没？连思思都认这个账！一千五！一分不能少！”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的身躯带得向后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如同丧钟敲在朱翠华心坎上！
他俯视着面无人色的朱翠华，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别说我没给你‘活路’！这钱，我今天拿不到，明天早上八点前！必须！送到朱家洼我家去！晚一个小时……”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就等着给你那宝贝儿子送牢饭吧！到时候，可别怪你哥……心狠！不念兄妹情！”
留下这最后通牒，他捂着剧痛的肩膀，朝着门口走去，同时不忘对着朱思思喊道：“你还等什么呢？穿上衣服跟老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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