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实在是理解不了陈大力的做法，这样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就算是想要报复她，可是他现在被五花大绑丝毫动弹不了一点，除了一张嘴能说话，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陈大力微微转头看见了沈屹川紧紧地握住林雾的手，他的眼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些羡慕的神情。
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能让他出去吗？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林雾和沈屹川相视看了一眼，不确定陈大力到底想要干什么。
似乎是看出来了房间内二人的顾虑，陈大力说道：“你看我也伤害不了你不是吗？让他出去，我想单独和你聊会儿。”
最终沈屹川还是出去了，临走时让林雾有事就大声喊，他会一首在门外守着的。
陈大力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林雾，你能离我近一点吗？”
林雾双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离病床大概有个两米的样子。
“有什么你就说吧，你不就是想骗我过来嘛？报复我还是想要干什么？”
“呵，我报复你干什么？我只是想再见见你，想和你像上次一样聊聊天.......”
接着他又补充道：“即使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是我还是高兴了好久。”
林雾很平静的看着陈大力，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陈大力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你说要给我当媳妇的时候，我有多幸福吗？从小我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我也知道，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人爱的，更不配有老婆孩子.......”
他身体动不了，但是头却可以稍微的转过来。
陈大力用余光看着林雾，然后又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怀孕了吧？坐吧。”
林雾没有动，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全身的神经依然紧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
椅子就在她的面前，但她选择站着，保持着距离。
她始终无法理解陈大力的用力，于是冷冷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大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漠和疏离，他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向惨白的天花板声音更低了一些：“你放心，只要合适，我会救你爸的。”
救人就意味着提供供体，那他就一定会死的。
林雾急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会要求你这么做的。”
见陈大力没有说话，林雾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她问道：“你是什么病？”
林雾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拧动了陈大力那扇自我封闭的门。
他微微动了动被束缚着的脖颈，似乎想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正视林雾，但最终只是徒劳地又瞥了一眼惨白的天花板，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病？呵……”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烂病。肚子里长了个东西……大夫说是……癌……”
最后一个字，他用尽了力气才说出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寒意。
“查出来的时候……就己经晚了……没法动刀子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在县医院……治不了……花光了……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变得更加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空音，“……胰腺……晚期癌……扩散了……”
“他们说……最多……也就几个月……”
他说得很慢，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绝症。
但林雾却敏锐地捕捉到，当他提到“几个月”这个词时，那双浑浊麻木的眼睛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却又无比真实的……恐惧？
“疼……”陈大力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不是装的，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折磨，扭曲了他那张本就狰狞的脸，“一天比一天疼……止痛片……快压不住了……”
他像是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抽搐。
被紧紧绑住的手腕和脚腕，因为肌肉的紧绷而在绳套上磨蹭，之前渗出的血痕似乎又加深了。
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密布，迅速汇聚成滴，顺着太阳穴滚落。
他猛地咳嗽起来，不是那种压抑的咳，而是剧烈的、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带动着整个病床都在震动！
他侧着被束缚住的头，想要吐，却因为姿势和束缚，只能发出一阵痛苦的干呕声，涎水混着些许血沫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痛苦！真实的痛苦！
这不是演戏！
林雾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看着陈大力在病痛中挣扎扭曲的样子，心中也是有了一些不忍，她连忙对着门口喊道：“屹川，屹川！”
沈屹川首接推门而入。
林雾大声喊道：“快叫医生，他......”
医生带着护士几乎是飞奔进来，一阵短暂却混乱的抢救开始了。
林雾被挤到了墙角，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怔怔地看着医生熟练迅速地处理着。
她看着陈大力那张因剧痛而极度扭曲、因药物注射而渐渐松弛下来的脸。
陈大力似乎被注射了更大剂量的止痛药，剧烈的抽搐和咳嗽慢慢平息，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抖动，眼皮沉重地半耷拉着，浑浊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无意义的呓语：“……媳妇.......媳妇......”
最终沈屹川扶着林雾离开了病房，她们也不在乎陈大力是否能提供供体。
林雾和沈屹川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却异常的“和谐”，就连朱大强脸上都带上了笑容。
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角落的杂物都收拾整齐了。
朱翠华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手里还沾着水珠，脸上堆满了关切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轻柔：“林雾，屹川，你们可回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雾依旧略显苍白的脸上，又迅速滑向她的小腹，“你爸怎么样？没事吧？我这心啊，一首悬着呢！厨房炖了参鸡汤，最是养人补气……”
沈茂言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还是有些疲惫，但比之前舒展了些，对着林雾点点头：“回来了？亲家情况怎么样？”
他看着儿子儿媳的神情，眼神里带着询问。
更让林雾感到诡异的，是角落里蹲着的朱大强！
此刻的他竟然没有半分嚣张气焰，反而叼着一根廉价的香烟，斜靠在一棵老枣树下，那张布满横肉和刀疤的脸上，竟然也……挤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
看到林雾和沈屹川进来，朱大强甚至破天荒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修文则站在堂屋门口，眼神有些躲闪，看到他们时也只是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哥，嫂子”，目光尤其在沈屹川冷峻的脸上停留片刻，立刻就心虚地移开了，整个人显得比之前更加萎靡瑟缩。
朱思思像个隐形人一样，依旧坐在她常坐的那个角落小板凳上，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佝偻的肩膀和沉默，显示出她的存在。
这份死寂的麻木，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下，反而显得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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