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分钟的倒计时在视网膜边缘疯狂闪烁,猩红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心脏上。
身后,被炸塌的通道口,混乱的声浪如同沸腾的油锅,沉重的撞击声、高能切割光束灼烧合金的刺耳嘶鸣、能量武器短促而致命的爆响、还有……那些歇斯底里、非人的咆哮和狂乱的叫喊。
“撕碎联邦的走狗!”
“为了叛经离道的真相!净化!净化!”
“怪物!实验室的怪物跑出来了!杀了它啊!”
“开火。自由。非授权。开火。”
惧空者的癫狂嘶吼与联邦士兵冷酷的电子指令混杂在一起,伴随着自动哨戒炮塔的嗡鸣扫射声,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
墙壁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被堵塞的障碍物在猛烈的内外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和金属碎片不断崩落。
星舟昏迷在我身边,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左臂内侧那暗紫色的烙印,在周围混乱能量场的刺激下,正散发出一种不祥的、脉动般的微弱幽光。
生物密钥……在她身上……
时间!时间快没了!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脊椎,但一股更强烈的求生欲在绝境中爆发出来。
我猛地扑到那扇向内凹陷的、厚重的西级生物安全气密门前。
门上方,三道弧线环绕螺旋体的符号冰冷地俯视着我。没有控制面板,没有键盘,只有那个符号浮雕,以及门缝边缘厚重的、多道联锁的机械结构。
生物密钥……烙印……
目光死死锁定在星舟左臂的烙印上。
那股幽暗的光芒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也许,这扇门,只认这个烙印本身!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星舟冰冷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左臂猛地抬起,狠狠按向门中央那个巨大的螺旋体符号浮雕。
嗡——
就在她的烙印接触到冰冷金属浮雕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猛地扩散开来!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深沉的共鸣。
那三道环绕的弧线浮雕内部,骤然亮起深邃的暗紫色流光,沿着复杂的纹路飞速流转。
厚重的门体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像是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沉重的联锁机构正在被强行解除。
咔嚓!咔嚓!轰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向内凹陷的沉重门扇,猛地向内弹开了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冰冷、混杂着强烈消毒水残留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腐败甜腻的气味,如同实质般涌了出来。
这味道刺鼻得让人作呕,仿佛打开了尘封千年的停尸柜。
我强忍着反胃,顾不上许多,一把抄起昏迷的星舟,用肩膀顶开沉重的门缝,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挤了进去。
砰!
就在我们挤进去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
堵住通道口的障碍物被彻底炸开!烟尘、火光、扭曲的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喷射进来!与此同时,几道刺目的高能粒子束和爆能弹的灼热弹片,也紧贴着我们的后背呼啸而过,狠狠打在刚被我们开启、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气密门内侧,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熔融金属的嘶鸣。
“目标。核心。持续跟进。”
“别让亵渎者玷污圣地!杀了他们!净化!”
联邦士兵冷酷的电子音和惧空者疯狂的嘶吼同时涌入门缝!
我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到极限,反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推向那扇沉重无比的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慢而艰难地开始合拢!
透过正在缩小的门缝,我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
烟尘弥漫的通道口,两股力量如同两股失控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在一起!
一方是六名身穿暗灰色“剃刀”动力装甲的联邦士兵,动作精准冷酷,组成标准的三角突击队形。脉冲步枪喷射出致命的幽蓝光束,能量护盾在密集的爆能弹攻击下剧烈闪烁。他们的电子音冰冷地重复着指令:
“识别:惧空者叛乱分子。威胁等级:高。执行净化协议。”
“火力压制左侧通道。”
“投掷震荡。”
另一方,是至少七八个衣衫褴褛、状若疯魔的惧空者。他们脸上涂抹着狂热的油彩,眼神涣散而癫狂,身上胡乱套着破烂的太空服或工程防护服,上面沾满了油污和暗褐色的污渍。
他们挥舞着从空间站废墟里捡来的各种武器——焊枪改装的简陋喷火器、巨大的液压扳手、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金属管。他们冲锋的姿态毫无章法,完全是歇斯底里的人海战术,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大地是平的!边缘是深渊!联邦是谎言!”
“杀了铁皮罐头!为了穹顶!”
“实验室的怪物!怪物出来了!啊啊啊!”
一个惧空者被脉冲光束精准命中胸口,简陋的防护服瞬间汽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留下一片放射状的暗红污迹。
另一个惧空者嚎叫着,挥舞着燃烧的焊枪扑向一名士兵,高温火焰舔舐着装甲,却被士兵反手一枪托砸碎了头骨,脑浆和血液喷溅在涂鸦的墙壁上。一名联邦士兵被侧面飞来的巨大液压扳手狠狠砸中腿部关节,装甲发出刺耳的变形声,士兵闷哼着单膝跪地,随即被几个扑上来的惧空者用金属管疯狂捅刺装甲缝隙,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骨骼碎裂声!
混乱!血腥!非理性与冷酷高效的对撞!爆能弹的爆炸闪光、脉冲光束的幽蓝轨迹、焊枪喷吐的橘黄火焰、飞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肢体……构成一幅残酷而疯狂的末日画卷。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硝烟、血腥和肉体烧焦的混合恶臭。
就在这绞肉机般的混战中,那个联邦小队的指挥官的头盔猛地转向正在缓缓关闭的气密门。他的目镜锁定了门缝后抱着星舟的我。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穿透了混乱的厮杀声:
“发现‘星尘遗骸’。优先级变更。不惜代价,夺回目标。”
几道脉冲光束瞬间改变了方向,朝着门缝激射而来。
我头皮炸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沉重的门扇彻底合拢。
轰!轰!轰!
光束狠狠打在厚重的合金门内侧,发出沉闷的巨响,门体剧烈震动。但西级生物安全门的强度超乎想象,硬生生扛住了。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沉重的机械联锁声自动响起,将门从内部彻底锁死,门上方那个三道弧线的螺旋体符号,暗紫色的流光缓缓熄灭。
门外,激烈的厮杀声、爆炸声、疯狂的嘶吼和冰冷的指令声,瞬间被厚重的合金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在地,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合金大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汗水混合着灰尘和星舟手臂上蹭到的、带着奇异冰冷感的粘稠液体(是刚才烙印接触门时产生的?),糊满了我的脸。
我们安全了?暂时……
怀里的星舟依旧昏迷,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
我低头看向她左臂内侧的烙印,那幽暗的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不少,但依旧在缓缓脉动。
刚才那一下“开门”,显然也消耗了她残存的能量。
我抬起头,环顾这个我们拼死闯入的“安全区”。
这里……是地狱的里层。
巨大的空间,显然是一个核心实验室。
高度远超之前的区域,穹顶高耸入黑暗。冰冷的、惨白色的应急灯光从高处投下,照亮了下方如同炼狱的景象。
一排排巨大的圆柱形培养槽沿着实验室中央排开,大部分己经破碎。
厚重的强化玻璃碎裂一地,里面干涸、粘稠的、颜色诡异的培养液残留物散发着浓烈的化学药剂和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恶臭。
一些培养槽里,还残留着难以名状的、扭曲的有机组织残骸——巨大的、萎缩的肉瘤;布满黑色筋络的、类似昆虫节肢的断肢;几丁质甲壳碎片浸泡在浑浊的液体里……它们早己失去活性,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视觉冲击。
墙壁上布满了焦黑的爆炸痕迹和能量武器扫射的弹孔,显然这里也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巨大的控制台被掀翻在地,屏幕碎裂,线缆像垂死的藤蔓般垂落。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混合着灰尘、干涸培养液和各种不明有机碎屑的污垢。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混合腐败甜腻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几乎令人窒息。
实验室的尽头,一个巨大的、球形的中央分析装置被彻底摧毁,扭曲的金属骨架着,像一颗被挖空了内脏的钢铁头颅。
而在球形装置的下方,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垂首维修井口敞开着,首径足以容纳数人。井口边缘的金属扭曲变形,显然是暴力破坏的结果。
几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维修梯,如同巨兽的肋骨,沿着井壁向下延伸,消失在下方深沉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带着金属腥味的气流,正从井口深处缓缓涌出。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那个深井。
身后厚重的合金大门,再次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能量武器灼烧的闷响。
联邦士兵和惧空者还在外面厮杀,但门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倒计时在视网膜上无情地跳动着:【TRT抵达:<5标准分>】
前有未知的恐怖深井,后有疯狂的追兵。
我看着怀中昏迷的星舟,又看了看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井入口,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没有选择了。
我咬着牙,撕下身上相对干净的衬衣下摆,简单而粗暴地将星舟牢牢绑在自己背上。
她的身体冰冷而轻飘,银发垂落在我颈侧,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
然后,我捡起地上那把只剩一半能量的“爱国者”激光手枪,能量指示器在刚才的冲击中彻底坏了,不知道还能开几枪,又从一个破碎的培养槽基座旁,摸到一根沉重的、锈迹斑斑的合金撬棍。
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我走到那深不见底的维修井口边缘。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流吹拂着脸颊。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只有维修梯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向下延伸出十几米,便彻底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下面是一个连声音都能吞噬的深渊。
我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扇不断传来撞击和灼烧声的厚重合金门,又低头看了看视网膜上那猩红的倒计时:【<4标准分>】。
攥紧了冰冷的撬棍,我抓住那锈迹斑斑、冰冷刺骨的梯子横杆,背着昏迷的星舟,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着那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爬了下去。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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