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江东星陨,新野寄身
江东的朔风卷着钱塘江的潮气,拍打在建业城的宫墙上。孙策扶着朱漆栏杆,望着庭院中那株被冻得光秃秃的梅树,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手帕上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猩红。
“主公!”张昭捧着狐裘匆匆赶来,将披风裹在他肩上,“太医说您需静养,怎能又站在风口?”
孙策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三天前在丹徒山中狩猎时,他被许贡的门客射中面颊,那淬了毒的弩箭虽己拔出,毒性却侵入肺腑,连华佗的弟子吴普都束手无策,只说“天意难违”。
“子布,”孙策抓住他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江东的政务...都交接好了吗?”
张昭的眼圈红了:“主公放心,您颁布的‘招贤令’己传遍扬州,周瑜将军在柴桑训练水师,程普、黄盖镇守庐江,一切安好。”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只是...曹操派来的使者还在驿馆,说要封您为‘吴侯’,条件是...”
“是让我送质子去许昌,对吧?”孙策冷笑,咳得更厉害了,“曹操这老狐狸,打了官渡胜仗就想拿捏江东,他也配?”他猛地捶了下栏杆,伤口崩裂,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告诉那使者,我孙策就算死,也不会向曹贼低头!”
张昭含泪点头,转身要去传令,却被孙策叫住。
“等等。”孙策望着庭院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十岁的孙权正由乳母牵着,笨拙地练习射箭,箭矢歪歪扭扭地落在靶子旁,却仍咬着牙一次次拉弓。“把仲谋叫来。”
孙权被带到父亲面前时,小手还紧紧攥着弓。他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哭出来——母亲说过,他是未来的江东之主,不能轻易掉眼泪。
“仲谋,”孙策摸了摸儿子的头,掌心的温度烫得孙权一缩,“过来,看看这张地图。”
他指着案上的江东舆图,从建业到柴桑,从庐江到豫章,每个城池的位置都用朱笔标出:“记住,江东的江山,是父亲和公瑾、子布他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曹操在北,刘表在西,都是虎狼之辈,你...”他突然剧烈咳嗽,话都说不完整。
“父亲,我记住了。”孙权扑进他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您会好起来的,您还要带我们打徐州呢!”
孙策笑着擦去他的眼泪,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本想趁曹操与袁绍对峙时,奇袭许昌,迎回汉献帝,成就一番比项羽更辉煌的霸业,可这副身躯,怕是撑不到开春了。
“公瑾...快到了吗?”孙策望着西方,周瑜接到急信后,正从柴桑日夜兼程赶回,他想再见这位总角之交最后一面。
张昭刚要回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周瑜披着满身风雪闯进来,甲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他跪在孙策床前,握住那双滚烫的手,声音哽咽:“伯符!我来了!”
“公瑾...”孙策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把仲谋...把江东...都托付给你了。”他从枕下摸出一枚虎符,塞进周瑜手中,“内事不决问子布,外事不决问公瑾...切记...”
话音未落,握着虎符的手突然垂落。一代江东小霸王,终在壮志未酬的遗憾中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六岁。
建业城的钟声敲响时,孙权穿着丧服,站在朝堂上接受百官朝拜。他的个子还没长够,只能踩着木凳才能够到案几,小手握着那枚沉甸甸的虎符,掌心沁出了汗。
“少主,曹操的使者还在驿馆,如何处置?”张昭低声问。
孙权看向周瑜,只见这位青年将领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斩了。”
满朝皆惊。张昭连忙劝阻:“公瑾不可!曹操刚胜官渡,势不可挡,斩其使者恐招大祸!”
周瑜按住腰间的剑,声音朗朗:“江东虽幼主临朝,却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曹操想拿质子要挟我们,就是没把江东放在眼里!斩了使者,正好让天下人看看,我江东的骨气!”
孙权握紧虎符,稚嫩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决绝:“就按公瑾说的办。”
当曹操使者的头颅被挂在建业城门上时,朔风正卷着雪花掠过长江。周瑜站在城头,望着北岸的方向,心中清楚,这一刀不仅斩了使者,更斩断了与曹操的缓和余地——江东从此只能在风雨中独自支撑,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基业。
同一时刻,芒砀山的积雪己没过膝盖。刘备站在崖边,望着南方的天空,星陨玉在怀中微微发烫,指向荆州的方向泛着柔和的绿光。
“大哥,真要去投刘表?”张飞跺着脚取暖,虎皮袄上沾满雪沫,“那刘表是个老好人,可听说他耳根子软,手下的蔡瑁、蒯越又不是善茬,咱们去了怕是受气。”
关羽擦拭着青龙偃月刀,刀锋映出他凝重的脸:“三弟说得有理,但眼下芒砀山己不可久留。曹操平定河北后,定会来攻,咱们这五千兵马,挡不住他的大军。”他看向刘备怀中的星陨玉,“玉石指向荆州,或许那里有咱们的机缘。”
刘备抚摸着玉石上的北斗刻纹,想起郭嘉曾说过“荆州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是用武之国”。更重要的是,他与刘表同为汉室宗亲,总不至于太过难堪。
“收拾行装,明日南下。”刘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告诉弟兄们,新野虽小,却是咱们暂时的安身之处,只要保住性命,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甘夫人和糜夫人正在帐中打包竹简,那些从邙山兵库带出的兵法图谱,被仔细地裹在油布中。阿斗抱着一块墨石,正蹲在地上画星星,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段颠沛流离的旅程。
三日后,刘备带着五千兵马、家眷与竹简,离开了经营半年的芒砀山。临行前,陈到率亲卫在营寨放火,熊熊烈火吞噬了他们曾经的住所,也烧毁了所有可能泄露行踪的痕迹。
南下的路途艰险异常。曹操在兖州、豫州布下了层层关卡,他们只能绕走偏僻山道,有时一日只能前行十里。张飞带着亲卫在前开路,用蛇矛劈开结冰的溪流;关羽断后,青龙偃月刀吓退了数波试图拦截的曹军游骑;刘备则护着家眷与竹简,在寒风中艰难跋涉。
行至汝南时,遇到了旧部刘辟、龚都。这两位将领己聚集了万余兵马,听闻刘备要去投刘表,纷纷请求同行。
“主公,咱们不如就在汝南扎根!”龚都拍着胸脯,“这里的百姓都念您的好,曹操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
刘备望着这些面黄肌瘦却眼神热切的士卒,心中一阵温暖,却还是摇了摇头:“汝南无险可守,曹操大军一来,咱们还是无家可归。荆州有江汉之险,刘表虽弱,却能暂避锋芒。”他握住刘辟的手,“你们若信我,就随我去新野;若想留下,我也不勉强。”
最终,刘辟、龚都带着八千兵马,随刘备一同南下。当他们抵达荆州边界的博望坡时,刘表派来的使者早己等候在那里。
“刘使君,我家主公己在襄阳城外备好宴席,特来迎接您。”使者是个白面书生,言语客气,眼神却带着审视。
刘备知道,这是刘表的试探。他命关羽、张飞在博望坡扎营,只带少数亲卫与家眷,随使者前往襄阳。
襄阳城的护城河结着薄冰,城墙巍峨,比徐州城更显气派。刘表站在城门内迎接,这位年近六旬的荆州牧穿着锦袍,须发花白,脸上堆着温和的笑,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玄德公,一路辛苦。”刘表握住他的手,力道很轻,“我己备下薄酒,为你接风洗尘。”
宴席设在刺史府的后花园,暖阁里烧着炭火,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蔡瑁、蒯越等荆州重臣作陪,杯觥交错间,话语却都带着三分客气、七分试探。
“玄德公在徐州时,曾败吕布、拒曹操,真是英雄了得。”蔡瑁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不知此次来荆州,有何打算?”
刘备放下酒杯,从容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备欲讨之而力不足。表兄素有匡扶汉室之心,备愿在此效犬马之劳,共拒曹贼。”
刘表抚着胡须,笑道:“玄德公过谦了。我己在新野为你备好营垒,那里靠近许昌,是抵御曹操的前线,正需你这样的勇将镇守。”他顿了顿,补充道,“新野虽小,却有万户百姓,足够安置你的部众,粮草军械也会按时供应。”
刘备心中了然,刘表这是既要用他当“挡箭牌”,又不肯给他实权。新野北临南阳,南接襄阳,确实是前线,却也被荆州军牢牢包围,进不得,退不得。
“多谢表兄收留。”刘备起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备定不负所托,守住新野,不让曹操越雷池一步。”
宴席散后,张飞气得把酒杯摔在地上:“这老小子分明是耍咱们!新野那破地方,还不如芒砀山!”
关羽按住他的肩膀:“三弟稍安勿躁。能暂时安身己是幸事,待咱们在新野站稳脚跟,再图后计。”
刘备站在窗前,望着襄阳城的灯火,怀中的星陨玉微微发烫。他知道,刘表的猜忌只是暂时的,只要能在新野招兵买马,利用邙山兵库的器械训练出一支精锐,迟早能摆脱寄人篱下的境地。
数日后,刘备率部抵达新野。这座小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简陋,城墙低矮,街道狭窄,百姓们面有菜色,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让他意外的是,当百姓们听说他是“中山靖王之后、曾破吕布的刘备”时,竟纷纷涌上街头,捧着稀粥、咸菜来迎接,眼中满是期盼。
“刘使君,您可来了!”一个白发老丈跪在地上,捧着一碗麦饭,“曹军在南阳烧杀抢掠,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有人能护着咱们!”
刘备连忙扶起老丈,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徐州的百姓,想起芒砀山的猎户,突然明白,无论到哪里,民心才是最坚实的依靠。
“父老乡亲们放心,”刘备站在土台上,声音传遍街巷,“有我刘备在,定不让曹军踏入新野一步!”
接下来的日子,刘备开始整顿新野。他让关羽修缮城墙,张飞训练乡勇,甘夫人和糜夫人带着女眷们赈济灾民,自己则每日亲自到田间地头,与百姓一同耕作、交谈。
让人惊喜的是,新野虽小,却藏龙卧虎。有个叫徐庶的谋士,因避祸在此隐居,听闻刘备的贤名,主动前来投奔。此人精通兵法,对荆州的地理、人脉了如指掌,很快就帮刘备制定了“深耕新野、联结荆南”的策略。
“主公,刘表虽表面礼遇,却命蔡瑁在博望坡驻军,名为‘协防’,实为监视。”徐庶指着地图,“咱们需暗中联络南阳的流民,他们大多是曹操屠城时逃来的,与曹军有血海深仇,可编入军中。”
刘备点头,从怀中取出星陨玉:“元首可知这玉石的来历?”
徐庶接过玉石,只见上面的北斗刻纹隐隐发光,背面“秦兵库,在邙山”的字样虽模糊,却依稀可辨。他瞳孔骤缩:“这...这莫非是始皇帝的兵库钥匙?”
“正是。”刘备将邙山兵库的发现简略告知,“只是兵库入口己被曹操炸毁,只带出些兵法竹简。”
徐庶抚摸着玉石,眼中闪烁着精光:“主公勿忧。我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秦兵库不止邙山一处,荆州的南郡、武陵也有遗迹。只要找到完整的星陨玉,说不定能...”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通报:“主公,刘表派使者来了,说要请您去襄阳议事。”
刘备与徐庶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刘表此刻召他,绝非好事。
“备马。”刘备将星陨玉收好,“我去会会表兄。”
夕阳西下时,刘备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襄阳的官道上。新野的城墙上,关羽和张飞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知道,寄人篱下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而荆州的风浪,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
江东的孙权正在周瑜的辅佐下,平定山越、训练水师;北方的曹操己开始筹备南征;而荆州的新野城中,刘备站在简陋的府衙里,望着墙上的舆图,心中清楚,属于他的蛰伏期,也是积蓄力量的开始。星陨玉在怀中静静发光,仿佛在预示着,乱世的棋局,即将在荆州这片土地上,落下新的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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