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隆中定计，三顾茅庐
隆冬，新野城外的白河结着薄冰，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刘备的头巾上，簌簌作响。他勒住马，望着远处隆中方向的竹林，那片被白雪覆盖的黛色山峦里，藏着他复兴汉室的最后希望。
“大哥，这都第三次了，那诸葛亮要是真有本事，早该出来迎接了，依我看就是个沽名钓誉的酸儒！”张飞裹紧虎皮袄，嗓门大得能惊起林中的寒鸟，“要不俺去把他绑来，看他出不出来！”
“三弟休得无礼。”刘备勒住缰绳，玄德公的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两道辙痕，车帘里露出甘夫人缝制的暖炉，“孔明先生是旷世奇才，咱们求贤若渴，当有诚心。”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关羽，“云长，你觉得呢？”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望着隆中深处：“大哥说得是。徐庶元首不会骗咱们，此人定有大才，只是要试咱们的诚意。”他拍了拍腰间的青龙偃月刀，刀鞘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再等等无妨。”
马车碾过结冰的溪涧，发出“咯吱”的脆响。距隆中还有三里时，远远望见一个身穿粗布袍的青年立于道旁，头戴纶巾，手持羽扇，雪落在他的肩头，竟浑然不觉。
“可是孔明先生？”刘备翻身下马，积雪没到脚踝，他却顾不上拂去衣上的雪，对着青年深深一揖。
青年正是诸葛亮，他看着刘备冻得通红的脸颊和结着冰碴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连忙还礼：“在下诸葛亮，字孔明。让使君三次枉驾，实乃罪过。”
张飞本想发作，见诸葛亮举止有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诸葛亮引着众人穿过竹林，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雪覆盖，却扫得干干净净，显然早有准备。茅庐就坐落在竹林深处，三间草屋，围着低矮的竹篱，篱边的梅花正傲然绽放，暗香浮动。
“使君请进。”诸葛亮推开柴门，屋内暖意融融，火塘里的木炭噼啪作响，案上摆着一壶热茶，几卷竹简，墙角还堆着半筐草药——显然是为应对寒冬准备的。
分宾主坐定，童子奉上热茶，刘备捧着茶碗，感受着掌心的暖意，开门见山：“孔明先生，备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汉室倾颓，奸臣当道，备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大义，奈何智术短浅，屡遭颠沛，望先生不弃鄙贱，出山相助。”
诸葛亮放下羽扇，目光清澈如溪：“使君可知，曹操己平定河北，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己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刘备心中一震，这两句话道破了天下大势，比他自己摸索十年还要透彻。他前倾身体，拱手道：“先生所言极是，那备该如何？”
诸葛亮走到案前，铺开一张手绘的舆图，图上用墨笔标出了荆州、益州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清晰可见。他手持羽扇，点在荆州的位置：“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使君，使君岂有意乎？”
羽扇移向益州：“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刘备的呼吸渐渐急促，手中的茶碗微微颤抖。他看着舆图上的荆、益二州，仿佛看到了复兴汉室的希望——那片土地足够广阔，足够支撑起一支抗衡曹操的力量。
“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刘备心中积郁多年的迷雾。跨有荆益，联吴抗曹，兴复汉室——这简单的十二个字，勾勒出一条清晰可行的道路，比任何空洞的“匡扶汉室”口号都更有力量。
“先生！”刘备猛地起身，对着诸葛亮深深一拜，额头几乎触到地面，“备虽不才，愿先生不弃，辅佐备成就大业，再造汉室！”
张飞、关羽也跟着起身行礼，连最桀骜的张飞，此刻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也充满了敬佩——这年轻人的见识，确实远超常人。
诸葛亮扶起刘备，眼中闪烁着知遇之恩的光芒：“亮久乐耕锄，懒于应世，然感使君三顾之情，愿效犬马之劳。”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茅庐，落在舆图上的荆、益二州，仿佛为那片土地镀上了一层金光。刘备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觉得多年的颠沛流离都有了意义——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能为他指引方向的人。
初春，诸葛亮随刘备回到新野。消息传开，新野百姓奔走相告，都说“刘使君请到了卧龙先生，以后再也不怕曹军了”。连襄阳的刘表都派人送来贺礼，虽说是拉拢，却也透着几分忌惮。
诸葛亮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军备。他发现新野的士兵虽勇猛，却缺乏训练，武器也多是锈迹斑斑的旧铁刀。于是奏请刘备，在城外开辟演武场，每日操练；又请来铁匠，按照他改良的图纸打造兵器——那些图纸上的“环首刀”比寻常长刀更锋利，“诸葛连弩”能一次发射十矢，都是结合了墨家残篇与他自己的巧思设计的。
“主公，”诸葛亮指着演武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他们排成整齐的方阵，随着鼓点变换队形，“这些士兵多是南阳流民，与曹操有血海深仇，只要稍加训练，便是精锐。但新野太小，粮草有限，需尽快联络荆南西郡，那里的豪强多不满刘表，可为我所用。”
刘备点头，从怀中取出星陨玉：“先生可知这玉石的来历？”
诸葛亮接过玉石，只见上面的北斗刻纹隐隐发光，背面“秦兵库，在南郡”的字样虽模糊，却依稀可辨。他瞳孔微缩：“莫非是始皇帝的兵库钥匙？南郡的江陵城下，确有传闻说埋着秦军的宝藏。”
“正是。”刘备将芒砀山兵库的发现告知，“只是兵库入口己毁，只带出些兵法竹简。若能找到南郡的兵库，咱们的军备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诸葛亮着玉石，眼中闪过精光：“主公放心，亮己让弟子云游荆南，打探兵库的消息。待咱们在新野站稳脚跟，便可图谋南郡。”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五月，曹操在邺城修建铜雀台的消息传到新野，同时传来的还有“曹操将南征荆州”的流言。刘表的次子刘琮在蔡瑁、蒯越的撺掇下，竟派人来新野，要刘备交出兵权，“归襄阳听用”。
“大哥，这分明是鸿门宴！”张飞将使者送来的檄文撕得粉碎，“蔡瑁那厮早就想除掉咱们，去了就是送死！”
关羽也道：“不如咱们即刻南下，夺取江陵，凭险拒守，再联合江东孙权，共抗曹操。”
刘备看向诸葛亮，只见他羽扇轻摇，从容道：“使者不能杀，也不能去襄阳。主公可回书刘琮，说‘愿镇守新野，为荆州屏障’，再派糜竺去江东，联络孙权，试探其态度；同时，让云长率一部兵马前往江夏，联合公子刘琦，他与刘琮不和，定会相助。”
“那曹操若真的南征，新野如何应对？”刘备问道。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新野城小，不可守。咱们可佯装撤退，在博望坡设伏，用火箭烧其粮草，挫其锐气，让曹操知道，荆州并非易取之地。”
刘备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树，想起三顾茅庐时的雪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有了诸葛亮，有了《隆中对》的蓝图，就算前路布满荆棘，他也有信心走下去。
数日后，糜竺带着刘备的书信前往江东；关羽率部前往江夏，与刘琦联络；诸葛亮则亲自坐镇新野，操练兵马，囤积粮草，等待着曹操南征的那一刻。
而在隆中的茅庐，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按照兄长的嘱托，将那些与《隆中对》相关的竹简付之一炬，只留下寻常的农书和医典。他站在兄长常去的卧龙岗上，望着新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一场即将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而他的兄长，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新野的演武场上，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彻云霄。刘备与诸葛亮并肩立于高台上，看着这支日渐精锐的军队，心中都明白，《隆中对》的第一步，即将在战火中展开。跨有荆益的梦想还很遥远，但只要方向正确，总有抵达的一天。
南风掠过白河，吹绿了两岸的稻田，也吹来了南征的战鼓。属于刘备和诸葛亮的时代，正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缓缓拉开序幕。而在江东的柴桑，孙权收到了糜竺带来的书信，看着“联合抗曹”西个字，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让江东与刘备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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