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只浑浊眼瞬间亮起贪婪的光。枯爪快如闪电抓起钱袋掂量，沙沙怪笑着塞进袍子。
“‘镜花水月’？嘿嘿…”老魔物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夜尊的心头肉…碰不得哟…”他摇头晃脑，话锋突转，带着引诱，“不过嘛…老朽倒知道点别的‘好东西’。最近黑市，‘净血丹’紧俏得很…”
他刻意压低嘶哑的嗓音，身体前倾，西只眼睛死死盯着莲摇光方向。
“血炼堂流出来的，专供…不方便露面的大人物。啧啧，提纯魔血，立竿见影！就是嘛…”他拖长音调，眯起危险的眼缝，“原料…有点讲究。活人精血，未被魔气侵染的、生机旺的…效果才顶好！嘿嘿…最近辰灵宫逃出来的难民，丢得可勤快了…嘿嘿嘿…”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哟？”莲摇光从赫御尘身后探出头，眼眸弯成月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夸张嘲讽，她甚至拍了拍手，“精彩！真精彩！这故事编的，不去‘千面城’说书真是屈才了！”她抱臂倚在门框上，姿态闲适，仿佛在欣赏一出荒诞剧。
“污蔑我家雾哥哥？”她挑眉，语气轻佻，带着点玩味的探究，“手法太糙了点吧？血炼堂？嘁，谁知道是哪个想上位的堂主，背着我家雾哥哥搞的小作坊？中饱私囊，栽赃嫁祸…老掉牙的戏码了。”
她耸耸肩，一脸“你们也就这点出息”的表情。然而，当“辰灵宫”三个字钻进耳朵时，心底那根隐秘的弦似乎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带来一丝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异样感。她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划过颈后衣领下那个微凸的位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更加绝望凄厉的哭喊和骚动！
赫御尘眼神微凝，瞬间移至门后阴影，透过缝隙观察。
莲摇光也好奇地凑过去，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看热闹的光芒。
只见一队穿着凝固血块般暗红皮甲的魔兵，粗暴地拖拽着一群绳索串连、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如死灰的人类。
这些人身上带着风尘和暗红色污渍的粗布服饰，昭示着他们辰灵宫遗民的身份。
为首的脸上带疤的魔兵小头目，正对着一个锦袍微胖的魔族商人点头哈腰，谄媚的笑容令人作呕。
“大人！这批‘货’成色绝对顶呱呱！”小头目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带着残忍的炫耀，“刚‘收’来的辰灵宫青壮！精血旺，筋骨壮！保证炼出的‘净血丹’药效让您满意！”
锦袍商人挑剔的目光扫过难民，如同评估牲畜，鼻子里哼了一声，丢出几块晶石，声音傲慢不耐：“老规矩，送‘血炼坊’后巷。手脚干净点！别像上次路上死太多，浪费‘材料’！”
“是是是！大人放心！妥妥帖帖！”小头目接过钱，谄笑连连。
莲摇光看着这一幕，嘴角那抹看好戏的弧度微微凝滞了一瞬。眼眸深处，一丝极快掠过的锐利取代了纯粹的戏谑。那些难民死灰般的眼神，魔兵轻佻的“收”与“货”，商人习以为常的“原料”论调，还有那刺耳的“辰灵宫”…像几根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啧，”她咂了下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轻快，带着浓浓的嘲讽，是对赫御尘说的，目光却扫过那商人油腻的脸，“看看，这脏水泼得，连群演都这么卖力？血炼坊后巷？说得跟自己家后院似的熟门熟路。这位‘大人’，您这‘原料供应商’当得挺敬业啊？”她语气轻飘飘，仿佛在点评一场拙劣的表演，但心底那点异样的感觉，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悄然扩大。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捏着斗篷一角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赫御尘没有回应她的嘲讽。
身影如烟般切入魔兵与难民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行云流水般的无声无息。
右手并指，一道淡金光芒流转，点在小头目肩井穴！谄笑凝固，软软倒地。
左臂轻拂，袖袍带起一股柔韧劲风，卷住挥刀魔兵手腕，轻轻一送，那魔兵便如喝醉般踉跄倒飞，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右足微点地面，身形如柳絮飘转，足尖精准扫过扑来魔兵的膝弯。咔嚓轻响，魔兵跪地哀嚎。
电光火石间，十几个凶悍魔兵如同被无形之手拂过，纷纷倒地不起，失去行动能力，只余痛苦的呻吟。场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难民们如同凝固的雕像，死寂几秒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嚎哭与混乱。
赫御尘看也不看倒地的魔兵，一步踏前，黑靴稳稳踏在吓瘫的、裤裆濡湿的商人面前的地面上，无形的压力让商人几乎窒息。
“带路，去‘血炼坊’。”赫御尘的声音低沉平静，“或者，留下。”
商人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声音变调：“带…带！大人饶命！这就带！这就带！”
莲摇光站在店铺门口，看着眼前瞬间被清空的场地，看着赫御尘依旧整洁的斗篷和那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侧脸，胃里确实有点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和奇异悸动的感觉。她眨了眨眼，抱着胳膊，眼眸亮得惊人，在赫御尘和那群哭嚎的难民之间来回扫视。
“哇哦！赫御尘，看不出来啊，”她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夸张的赞叹和浓浓的戏谑，“点穴截脉，拂袖制敌…动作还挺好看嘛！以前在哪个仙门修行的？还是说…”她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又带着探究意味的笑容，“这就是你们‘正道人士’的日常？啧啧，倒是比我想的有趣一点。”
她嘴上极尽调侃之能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群惊魂未定、对着赫御尘方向下意识跪拜的辰灵宫难民，又落回到那个对“血炼坊后巷”熟悉得如同回家、此刻抖如筛糠的商人脸上。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古灵精怪的表象下，悄然漾开微不可见的涟漪。
这戏…好像比她预想的，要复杂一点？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看下去。她甚至有点好奇，这个冷面又似乎有点本事的家伙，还能带她看到什么？
莲摇光撇撇嘴，最终还是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带着十二万分嫌弃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赫御尘那件沾着血污和污垢的破旧斗篷边缘的一小角。
赫御尘感受到那微小的拉扯，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那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幽暗的光，看不出情绪，但也没有甩开。他只是收回目光，对着那的商人吐出两个字：
“带路。”
商人连滚爬爬地在前方引路，赫御尘拉着莲摇光的手腕，步履沉稳地跟上。
莲摇光捏着他的斗篷，像只不情愿被牵走的小猫，紫眸里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好奇、戒备、一丝动摇，以及更多的、对即将揭开的“真相”的隐隐期待（或者说是看戏的兴奋）。幽冥黑市的深处，更浓重的黑暗与谜团，正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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