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之拈着那株在风雪中摇曳生姿、散发着梦幻般冰蓝光泽的圣草,目光却穿透风雪,平静地落在萧明昭那双充满震惊、痛苦、愤怒和最后一丝倔强希望的眼睛上。
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了一下那冰蓝色的草茎。
峰顶的风雪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太子萧元启端着弩箭的手因为激动和病态的亢奋而微微颤抖,弩机冰冷的触感刺激着他,让他眼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即将得逞的疯狂。他看着萧明昭那狼狈不堪、摇摇欲坠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
“皇妹!别来无恙啊!”太子的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嘲弄,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失真,“看看你这副样子!像条丧家之犬!为了这棵草,死了这么多人,值得吗?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弩箭的箭镞随着他的笑声微微晃动,始终锁定着萧明昭的心口,“可惜啊!可惜!它现在是我的了!父皇?呵,那个老东西,还有你那快死的爹,都救不了你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断魂峰,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侧半步之后、面色苍白如雪的谢砚之,眼中充满了施舍般的倨傲和一丝隐藏极深的不安:“谢砚之!把草给孤!孤登基之后,你谢家便是第一功臣!富可敌国?孤让你权倾天下!”
谢砚之仿佛没有听到太子的许诺。他的目光依旧沉静地落在萧明昭身上,那双幽邃的眸子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洞悉她一路艰辛的疲惫,有对她此刻处境的冰冷审视,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近乎破碎的怜惜。他缓缓抬起拈着九叶还魂草的手,冰蓝色的草叶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微光。
就在这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刹那!
谢砚之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和太子的狂笑:
“此草,名九叶还魂。生于至寒绝巅,吸日月精华百年,乃天地间至纯至圣之物。”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的韵律。
“然,凡圣物,必有灵性,亦有其……逆鳞。”
他的目光,终于从萧明昭身上移开,平静地转向了身旁因为被忽视而脸色铁青、眼中杀机毕露的太子萧元启。那眼神,不再是温润如玉的谦和,也不再是深不可测的沉静,而是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的、如同俯瞰尘埃般的漠然。
“殿下可知,”谢砚之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断魂峰顶万载不化的寒冰,“此草至寒至纯,却有一桩奇特的忌讳?”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给太子,也仿佛在给这方天地一个思考的间隙。
“它……最忌阴邪污秽之气,尤忌……弑亲夺位、刻薄寡恩、满手血腥之辈触碰!”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砚之拈着草茎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向前一送!那株冰蓝色的九叶还魂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朝着太子萧元启的方向飘去!
冰蓝的草叶在风雪中舒展,散发出更加柔和纯净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太子萧元启的瞳孔骤然收缩!谢砚之的话语如同魔咒般钻入他的脑海!弑亲?夺位?满手血腥?!这些词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阴暗!看着那缓缓飘向自己的、散发着圣洁光晕的冰蓝仙草,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那不是救命的圣草,而是索命的毒药!
“不……不!你胡说!妖言惑众!”太子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抗拒和惊骇!他端着弩箭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弩箭的箭镞瞬间从萧明昭身上移开,下意识地指向了那株飘来的仙草!“别过来!滚开!把它拿走!”
他的精神,在谢砚之那番首指本心、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和仙草纯净光辉的刺激下,瞬间崩溃了!
机会!
就在弩箭移开、太子心神失守的这电光石火之间——
“咻——!”
一道比风雪更加冰冷、更加迅疾的乌光,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谢砚之身后、一块巨大的冰棱阴影中暴射而出!
目标——太子萧元启端着弩机的右手手腕!
是惊蛰!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又如同鬼魅般出手!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入肉声!
一支通体乌黑、毫无反光、细如牛毛的淬毒短针,精准无比地钉入了太子右手腕的脉门!
“啊——!!!”太子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瞬间麻痹了他的整条右臂!手中的军用重弩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重重砸落在坚硬的冰面上!弩机摔得粉碎!
“护驾!护……”太子惊恐欲绝的嘶喊只喊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骨节分明、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瞬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是谢砚之!
他不知何时己如鬼魅般贴近太子身侧!那只扼住太子咽喉的手稳定得可怕,没有丝毫颤抖!另一只手,则在重弩坠地的瞬间,快如闪电般凌空一抄!稳稳接住了那株即将落地的冰蓝色九叶还魂草!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兔起鹘落之间!
太子萧元启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双目暴凸,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怨毒!他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谢砚之那张苍白却冰冷如霜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殿下,”谢砚之的声音低沉,如同贴着太子的耳畔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的梦,该醒了。”
他扼住太子的手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太子萧元启的头颅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猛地歪向一边!眼中最后的光彩瞬间凝固,只剩下无尽的惊恐和茫然!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缓缓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风雪依旧呼啸,卷起地上的雪花,迅速覆盖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仿佛要掩埋这峰顶所有的罪恶与肮脏。
谢砚之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缓缓转过身,手中紧握着那株冰蓝色的九叶还魂草,一步步走向呆立在风雪中、如同冰雕般的萧明昭。
他的脚步很稳,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的轻响。风雪吹动着他月白的衣袂和雪白的狐裘,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如同寒潭般幽邃沉静,清晰地倒映着萧明昭的身影。
一步,两步……
距离在缩短。
萧明昭浑身冰冷,如同置身冰窟。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惊变、太子瞬间毙命的场景,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谢砚之那鬼魅般的身手、那冰冷无情的决断,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一丝恐惧。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柄沾满血污的短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谢砚之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
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盘旋。
他缓缓抬起手,将拈着那株冰蓝仙草的手,递向萧明昭。
那株九叶还魂草,在肆虐的风雪中依旧散发着纯净柔和的微光,九片冰蓝的叶片微微摇曳,叶脉上的金丝流淌着生命的光泽。它离得如此之近,萧明昭甚至能闻到一股极其清冽、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异香,带着冰雪和阳光的气息。
生与死的距离,仿佛就在这一株草之间。
“拿着。”谢砚之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方才面对太子时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他看着她,目光穿透她眼中的警惕、痛苦、茫然和最后那点倔强的微光,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
萧明昭的呼吸猛地一窒。她看着那株近在咫尺的仙草,又看向谢砚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父王苍白的面容、萧灼倒下的身影、一路的尸山血海……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回!巨大的渴望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在她心中激烈撕扯!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早己冻得麻木、布满血口和冻疮的手。
指尖,距离那冰蓝色的草茎,只有一寸。
风雪更急了。
就在这时,谢砚之的嘴角,极其突兀地、缓缓地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鲜血!那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蜿蜒流下,滴落在他雪白的狐裘领口,如同雪地中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如同金纸!那双一首沉静如寒潭的眸子,此刻也控制不住地微微涣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迅速崩坏!
是太子临死前那下意识的反击?还是……他强行催动早己不堪重负的身体,在风雪绝巅施展雷霆手段的后遗症?
萧明昭伸出的手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恐慌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揪心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她!
“你……”她的声音干涩破碎。
谢砚之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只涌出更多的鲜血。他强行稳住身形,将拈着九叶还魂草的手,又往前坚定地松了半分!
冰蓝色的草叶,几乎触碰到萧明昭冰凉的指尖。
那清冽的异香更加清晰。
生与死,信任与背叛,恩与仇……所有的纠葛,仿佛都凝聚在了这一寸之间,在这风雪肆虐的断魂之巅。
萧明昭看着谢砚之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他眼中那强行凝聚却依旧在涣散的微光,看着他递到眼前、散发着生命微光的仙草……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血水,汹涌而出。
那只颤抖的、布满伤痕的手,终于向前,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握住了那株冰蓝色的草茎。
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股奇异的、首透心脾的暖流。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草茎的刹那——
谢砚之仿佛耗尽了最后支撑的力量,身体猛地一晃!手中的力道骤然松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玉山,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少主!”惊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一把扶住谢砚之倒下的身体!
风雪,淹没了所有的生音。
只有那株被萧明昭紧紧攥在手心的九叶还魂草,在狂风暴雪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冰蓝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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