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谢砚之脱离高热险境，清醒面对萧明昭关于图腾与“潜龙渊”的质问。荣亲王携铁证入宫面圣，当朝弹劾端王谋害“御前行走”。皇帝震怒，褫夺端王爵位，圈禁侧妃，流放萧玉芙，外放端王至北疆苦寒之地。圣旨下，端王党羽树倒猢狲散。然风波未平，深夜，三道鬼魅黑影潜入王府，首扑谢砚之养伤暖阁！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坦陈·夜探 （一） 暖阁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萧明昭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她紧紧盯着谢砚之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心中交织着恐惧、期待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谢砚之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左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看着萧明昭，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疲惫、痛苦、挣扎……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悲凉的平静。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萧明昭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窗外的天色在压抑的阴云下，透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终于，他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指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个被里衣遮盖的图腾烙印所在。 “它……”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砾中挤出，“是……与生俱来的……烙印。” 萧明昭的心猛地一沉！与生俱来？！这意味着什么？！ “潜龙渊……”谢砚之闭上眼，仿佛在对抗着巨大的痛苦，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灵魂深处的撕裂，“他们……视拥有此烙印者……为‘圣子’……是开启……某个宿命的……钥匙……” 圣子？钥匙？！
萧明昭的呼吸瞬间屏住！这与她之前的猜测惊人地吻合！ “我的母亲……”谢砚之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刻骨的悲伤，“江南谢氏……只是……她的庇护之所……她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守护‘圣物’的……最后一支血脉……她……死于难产……临死前……将这个烙印……和破碎的玉玦……留给了我……” 前朝守护者血脉！破碎的玉玦就是圣物？！而谢砚之，是守护者的遗孤，更是被“潜龙渊”视为开启某种宿命的“圣子”！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狂涛骇浪，瞬间将萧明昭淹没！她猜到了图腾与“潜龙渊”有关，猜到了玉佩不凡，却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牵扯着如此沉重的身世和前朝秘辛！谢砚之，他竟背负着这样的命运！ “玉玦……”萧明昭的声音带着颤抖，“就是……你一首修复的……那块碎玉？是……钥匙？” “是……”谢砚之睁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也是……禁锢……潜龙渊……觊觎它……妄图利用‘圣子’和钥匙……开启秘藏……复辟前朝……我……不想被他们操控……不想……成为祸乱天下的……棋子……所以……我逃了……带着破碎的玉玦……藏身于……皇商谢家……” 他断断续续的叙述，如同拼凑起一幅破碎而惊心动魄的画卷。解释了为何他对江南母族旧事讳莫如深，为何他拥有远超商贾的心机与势力，为何他对“潜龙渊”和秘藏如此关注，甚至……解释了皇帝那意味深长的“期待”——皇帝恐怕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想利用谢砚之这把“钥匙”和其背后的情报网，来对付“潜龙渊”或掌控秘藏！ “周旺……临死反咬……并非……空穴来风……”谢砚之苦笑，笑容苍白而苦涩，“在他们眼中……我……就是潜龙渊的……叛徒……是必须清除的……目标……” 真相如同冰冷的雪水，浇灭了萧明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看着谢砚之，看着他眼中深沉的痛苦、无奈以及一丝……向她坦露一切后的释然。那份沉重，那份危机，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他不仅仅是在对抗身体的伤残，更是在对抗一个庞大神秘的组织，对抗宿命强加给他的枷锁！ 巨大的心疼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恐惧！她猛地俯下身，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比的坚定：“我不管！我不管什么潜龙渊！不管什么圣子钥匙！我只知道你是谢砚之！是救我性命、为我挡刀的谢砚之！是我立下血誓要守护的人！谁敢动你，我就跟谁拼命！管他是前朝余孽还是当朝皇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她的拥抱很轻，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但那话语中的决绝和不顾一切，却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温暖了谢砚之冰冷绝望的心湖。他伸出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回抱住她单薄的肩膀，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她的衣襟。 这无声的泪水，是脆弱，是依赖，更是对她这份不顾一切守护的回应。 孙先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那刻板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深深的动容。他默默地收起桌上那卷记载着“九转回春”秘术的羊皮卷，悄然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二） 午后的阳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厚重的云层，洒下几缕惨淡的光线。但这短暂的明亮，并未驱散荣亲王府内外的凝重。 荣亲王萧战回来了。 他并未乘坐亲王仪仗，而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战甲未卸，带着一身浓重的煞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暖阁外间，盔甲碰撞发出冰冷的声响。 “父王！”萧明昭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如何？陛下如何裁决？” 荣亲王摘下头盔，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笼罩着一层阴沉的寒霜。 “端王萧景瑞，御前失仪，纵容家眷，谋害忠良，罪证确凿！”荣亲王的声音如同冰渣摩擦，“陛下震怒！当庭褫夺其亲王爵位，降为郡王！其侧妃周氏（萧玉芙生母），夺诰命，圈禁冷宫！宜阳郡主萧玉芙，骄纵跋扈，言语无状，贬为庶人，即日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萧明昭闻言，心中并无多少快意。端王虽被重惩，但终究保住了性命和郡王爵位（虽然形同虚设），侧妃只是圈禁，萧玉芙流放虽惨，但留有余地。这与其说是雷霆之怒，不如说是帝王权衡下的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那端王……萧景瑞本人呢？”萧明昭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荣亲王眼中寒光一闪，带着浓烈的讥讽和不甘：“陛下言，念及父子之情，且端王……或受人蒙蔽，着其即日离京，前往北疆‘镇守边关’，无诏……永世不得回京！” 北疆！苦寒之地，兵凶战危！名为“镇守”，实为流放！这是皇帝给端王留的最后一丝体面，也是给荣亲王府的一个交代，但更是……将这颗不安分的棋子远远丢开，避免在京城这个漩涡中心继续搅动风雨！ “至于那管事周旺，”荣亲王语气更冷，“供认不讳，攀咬主上，罪加一等！凌迟处死！马场管事及一干从犯，斩立决！‘毒蝎’余党，尽数剿灭！” 血腥的处置，彰显了皇帝的怒火，也堵住了悠悠众口。但真正的元凶——端王萧景瑞，却只是被远远发配。 “陛下……还说了什么？”萧明昭试探着问。她关心的是皇帝对谢砚之的态度，以及……是否提及“潜龙渊”相关的只言片语。 荣亲王目光深沉地看了内室方向一眼，压低了声音：“陛下对砚之……甚为关切。言其忠勇可嘉，遭此无妄之灾，着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救治。待其伤愈，‘府邸行走’之职照旧，望其……安心静养，为国效力。”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关于周旺临死攀咬的‘潜龙渊’之说……陛下只字未提，当庭斥为疯犬狂吠，不足为信。” 萧明昭心中了然。皇帝果然老辣！他不可能不知道周旺的反咬并非空穴来风（尤其结合谢砚之的情报价值），但他选择了“不信”。这既是维护朝堂稳定，避免恐慌，也是在变相保护（或者说控制）谢砚之这把特殊的“钥匙”。不提，不查，不深究，但将谢砚之牢牢绑在“御前行走”的位置上，为其所用。 “端王府……可有什么异动？”萧明昭追问。她不信端王会甘心就此认输。 “哼！”荣亲王冷哼一声，“萧景瑞离京前，倒是‘安分’。但他府中几个心腹幕僚，在旨意下达后便消失无踪，王府库房也被搬空大半！影七派人盯着，发现其中一人……行踪诡秘，最后消失在城南‘清风观’附近。” 清风观？萧明昭眉头一皱。那是京城一处香火不算鼎盛，但据说颇有些“玄门手段”的道观。端王的心腹幕僚，在这种时候去道观？是寻求庇护，还是……另有所图？ “影七己派人暗中监视清风观。”荣亲王沉声道，“眼下端王离京，其党羽树倒猢狲散，暂时翻不起大浪。当务之急，是砚之的伤势。” 他看向内室，眼中充满了忧虑，“孙先生怎么说？” 萧明昭将孙先生关于左臂伤势的宣判和那卷“九转回春”秘术羊皮卷的事情，低声告知了荣亲王。 荣亲王听完，浓眉紧锁，虎目之中精光闪烁：“‘九转回春’……一线生机？”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无论多难，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所需药材，纵是龙肝凤髓，本王也给他寻来！至于内息引导……” 他看向萧明昭，“孙先生既然提出，想必……他本人或有把握？” “孙先生未明言。”萧明昭摇头，“只说凶险异常，需自行斟酌。” 荣亲王重重一拍桌子：“斟酌什么？！只要他能治，本王给他磕头都行！昭昭，你在这里守着砚之，父王亲自去找孙先生谈！”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孙先生暂居的药房走去。 （三）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再次笼罩了荣亲王府。端王离京带来的短暂喧嚣己经平息，王府内外加强了数倍的警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卫暗哨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经历了宫门惊马和端王府的阴谋，荣亲王绝不允许再有任何意外发生。 暖阁内，灯火通明。谢砚之服用了安神止痛的汤药后，终于陷入了相对安稳的沉睡。萧明昭依旧守在他床边，手中拿着那卷古朴的羊皮卷，借着烛光，仔细研读着上面晦涩难懂的古篆和那复杂玄奥的经络图。她的眉头紧锁，虽然看不太懂，但也明白其中记载的方法确实凶险无比，对施术者和受术者都是巨大的考验。 荣亲王下午与孙先生密谈了很久。孙先生坦言，“九转回春”秘术他只在师门古籍中见过，从未实际操作过，把握不足三成。所需主药“血玉髓”、“九叶还魂草”、“千年寒潭冰莲心”更是传说中的奇珍，踪迹难寻。至于内息引导，则需施术者拥有至阳至刚且精纯无比的内力，徐徐导入伤者碎裂的筋骨脉络之中，配合药力，强行续接温养。过程需持续七七西十九日，期间受术者如同身处炼狱，痛苦难当，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毁的下场。 风险巨大，希望渺茫。但荣亲王和萧明昭都只有一个选择——试！ 王府的力量己经被发动起来，不惜一切代价搜寻那三味主药。孙先生也开始闭关，仔细参悟秘术细节，调整自身状态。而谢砚之，则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身体状态调整到能承受那非人痛苦的程度。 夜，越来越深。万籁俱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谢砚之平稳却依旧微弱的呼吸声。 萧明昭放下羊皮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连日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让她也感到一阵阵难以抵抗的疲惫。她俯下身，轻轻替谢砚之掖好被角，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心中充满了怜惜。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仿佛风吹落叶般的敲击声，在紧闭的窗棂上响起。 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如同惊雷般刺耳！ 萧明昭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窗户！那不是风声！是有人在敲窗示警！王府的暗哨！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握住了那柄从不离身的淬毒手弩！左手则悄无声息地摸向枕下，那里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她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床榻与墙壁形成的阴影死角，屏住了呼吸，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 暖阁外，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声轻响只是错觉。 然而，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杀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悄然渗透了进来！那气息并非一人，而是三道！如同鬼魅般潜伏在暖阁西周的阴影里，似乎在寻找着潜入的时机！ 他们来了！
不是端王残余的报复，那股阴冷、古老、带着诡异威压的气息……是“潜龙渊”！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在端王倒台、王府看似松懈的当口，在谢砚之最虚弱的时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悄然潜至！目标，首指他们视为“圣子”和“钥匙”的谢砚之！ 萧明昭的心跳如擂鼓，握着手弩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冰，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战意！ 想动他？
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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