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妈，你都知道了？”何良此时确实想把自己的幸福与家人分享。
“妈怎么会不知道呢，罗丹确是一个好姑娘，可你们俩不合适。”
“妈，为什么？是不是你不喜欢她？”何良诧异地看着母亲。
“你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了，结婚是根本不可能的，妈不愿意看到将来你伤心难过。”老太太吞吞吐吐说出她心中的担心。
“妈，你别说了，我今生除了罗丹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母亲的话如一瓢冷水泼来。
“别傻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家虽然住在城里，却是菜民户口，她罗丹是有红本子的，吃商品粮的，就算是她愿意和你好，可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年龄上你比她大将近十岁吧？再过二十年你己经快是五十岁的人了，而她还那么年轻你又怎么养的住她呢？”
“妈，你别担心，罗丹她不是那种人，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我的，你等着，我明天就让她来见你，认你这个婆婆好不好？”何良不想让母亲再说下去，因为母亲的每一句话都想一颗颗钉子扎在何良的心上，令她产生一种恐惧的心理。就像一个落水的人，在他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抓到一块木板，求得一线生机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抽走了木板，让他重又陷入波涛汹涌的海浪中去。
“良子，不是妈信不着你，我是怕罗丹就算进了咱家的门，恐怕也不会跟你过长久的，良子，就听妈一回话，你二姨家隔壁的玉兰姑娘挺不错的，她也挺喜欢你的，你就把她娶过来好吗？”母亲没有理解何良此时的心情，她还在说着。
“我不要。”何良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人家玉兰哪点不好？”老太太认了真。
“好，好，哪点都好，可我就是不想要。”
“可我己经答应人家了。”
“你答应你娶她好了，反正我不要。”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抹起眼泪来了。
“妈，你不要说啦，你就让我试试嘛，哪怕他罗丹就和我过一天我也认。”何良说完将枕头翻了上来，严严地盖住自己的脸。
如果不是出现了那件事，也许何良和罗丹的今天会是另外一种局面了。那天下班后何良就急不可待地来到商店见他的罗丹，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何良知道自己己经完全占居了罗丹的芳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要当面向罗丹求婚，他要娶罗丹做老婆，他要去见罗丹的父母。所以何良的心一首是激动的，脸一首是热的，他幻想着罗丹听到他的这个请求会是什么表情，没准会放下少女的矜持，送自己一个热热的吻，还可能投入到自己的怀抱里，让自己结结实实地抱她一回也不一定呢。何良边走边想，边想边笑，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不知不觉己走到小商店的门外，何良停住了脚步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刚要抬脚进门，却听见屋内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不行，我告诉你，何良那小子他不配，他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女婿。”
这个声音像雷一样把何良给炸醒了，他不由地打了一个楞，刚才的激动，刚才的热情一下子就平息下来了，心里不免有点忐忑不安。
“爸，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这要是让人听见多不好。”
“我这么说怎么了，别说娶老婆，就是养口猪恐怕他也养不起，还想娶我的闺女，也不照镜子看看他自己。”
罗丹不吭声了，不知是生他爸爸的气，还是认同了他爸爸说的话。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以后我天天来这儿看着，别说我不给他何良留面子，他再敢来找你，我，我就敲断他的腿。”
门外的何良当时真是又羞又气，他再也没有勇气进屋了，想一气之下离开这里心中又舍不得，他在屋外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奈地走了。
那一次窘迫的何良差点没吐血，回家的路上他用手狠狠地在自己的头上敲打着，何良啊，何良，你真是太笨了，你的胆量哪去了？你的男子汉大丈夫的勇气在哪儿？口口声声你会给罗丹幸福，可眼前罗丹就在受苦，你有什么能力来为她解脱？你将来拿什么去保护罗丹？又有什么能力来让罗丹生活的幸福？
是羞愧、是自卑还是自责，一连几天何良不敢再见罗丹，他陷入了苦苦的自责中不能自拔，眼前眼后都是罗丹的影子，闭上眼睛是罗丹的笑脸，睁开眼睛还是罗丹那清纯的脸庞。可回过头来再看看自己的条件，心先就灰了一半，罗丹爸爸说的没错，自己兄妹五个，自己是老大，弟妹们还小，一个菜民家庭能有多少经济收入，仅靠那点菜地来维持的生活，哪个当父亲的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呢？再就是老母亲每天辛辛苦苦地喂着几头猪，自己打临时工也是暂时的，到了冬季就没活干了。相比之下，罗丹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每天站在柜台前，那个年月，女孩子能站上柜台，是个多么令人羡慕的职业。
自从那天听到罗丹爸爸的话后，每次想起罗丹，何良都有种小矮人见到白雪公主的自卑感，再一想就算是罗丹愿意跟自己结婚，可结婚时我会给她一个像样的家吗？她跟了我会幸福吗？那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太亏了罗丹。
何良左思右想没有一条充分的理由来支持他拿出勇气去向罗丹爸爸表白，犹豫中，何良病了。妈妈为了安慰病中的儿子，便又张罗起托媒人为玉兰和何良说亲的事，何良的心里哪里还能装得下别人。
世上无论什么事只要在心里捉摸的久了就好像有了几分把握，涨了几分胆气似的。那天何良感觉身体似乎好了一点，便鼓起勇气想向罗丹爸爸表明自己对罗丹的爱。就是罗丹爸爸看不起他这个菜民也好，嫌他年龄大也罢，一定要让罗丹爸爸知道他何良是真心爱罗丹的，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他甚至己经做好了被罗丹爸爸打的准备。
自从生病以来，何良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罗丹了，今天走在这条通往小商店的路上，忽觉得脚下这条路今天这么漫长，几乎耗去了何良一生的心血，存积了何良一世的思念。忽然，他发现好像人们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总有人偷偷地用眼角来窥视着他，何良本人也觉得自己好像走在隔世的梦境中一样，恍恍惚惚，那双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稳定，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总算来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商店，商店里静悄悄的，只有和罗丹一起工作的爱玲姑娘坐在椅子上打毛衣，见何良进来也不停手，只淡淡地问“你想买点什么？”
“我想问问罗丹在不在？”
“你找她干什么？有事啊？”
“没什么事，只是，只是想问问她上次借我的书现在看完了没有。”何良也算是急中生智，在危机中忽然想起平日里看见罗丹很喜欢读书，便临时借书来挡挡脸，虽然谎话编的不那么完整，但足以应付这位正忙着为自己准备嫁妆的爱玲姑娘了。
“那你到她宿舍去看看吧，刚刚好像给人找走了。”
“谢谢。”
何良记得有一次不知罗丹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告诉他，由于她家住的离公司较远，所以公司的单身宿舍楼里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她住在公司单身宿舍318房间，可他却一次也没有光顾过，他怕那些骄傲的公主们那些不友好的眼光，也怕罗丹因此而受到同宿舍女伴们的嘲笑，因为他知道一个菜民在这帮公主们的眼里地位是多么的低下，但今天他管不了这许多了，拼一下也不后悔。
当何良敲响318房间的门时，出来开门的姑娘告诉他，罗丹刚刚和对象卢晓峰出去了，这句话对何良来说好像迎头挨了重重的一闷棒。
那天何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反正记得自己好像在罗丹的宿舍走廊上转悠了好长时间，惹得人们从门缝里露出一个个疑惑的大眼睛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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