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看完信罗丹没说话，只用一双疑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王的脸，似乎要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找出今天让她来的目的，见小王没说话，罗丹才用迟疑的口气缓缓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笑了，“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早晨公司职工的家门前大都放着一封这样的信，季经理知道了非常恼火，给我们限期破案，我们对电脑不懂行，你不是会电脑吗，今天请你来帮帮忙，看看能否从中找出线索，查出这封信是在哪儿打印的。”
自从季永和承包丰泽公司以来，这类信件便经常在丰泽公司出现，刚开始的时候人们不禁要议论，要猜测，可是时间久了，丰泽公司的人们似乎己经麻木了。这里己经是死水一潭，一颗小小的石子怎能掀动这艘大船呢？
对于这样的事情罗丹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她便试探性地，迟迟疑疑地问：“这件事真有那么严重吗？”
“其实……究竟怎么回事，咱们公司谁心里没有数？就季经理他自己心里不也是透明白的？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谁教咱现在是给人家打工呢，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不愧是做安保工作的，小王说话似乎永远都那么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大概这就叫职业病吧。
“电脑都差不多，若是用同一版的软件，就是换几台机器打印出来的稿件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况且现在电脑几乎普及使用，我看要想查出是谁在哪个打印社打印的不是那么容易的吧。再说了，如果他花钱去打印的，哪个生意人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客户砸了自己的生意的。如果是他自己家里有电脑的话，那就更不会告诉你‘这是在我家里打印的’是吧，我能说的就这些，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忙，不好意思。”罗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有点语无伦次，她似乎不太愿意帮小王来查清这件事。
“你这么说就远了，我也是能应付过去就应付一下算了，你以为我还真挨门挨户去查啊，老板交代下来我不得不摆摆样子罢了。”小王狡黠的解释着。
从安保科回来，李强等在罗丹的办公室里，见罗丹回来便埋怨说“上哪儿去了门也不锁，我都进来坐半天了，快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我也没走多远，就到安保科去了一趟。”罗丹有意就地转了一圈，好像在西处查看着“别的倒没丢什么，就是那个五万元钱的存折好像没有了。”
“唉，我还没走呢，就赖上我了，我现在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五万元来。”
“那不要紧，你没看报上说现在有拐卖儿童的吗。我可以把你卖给人贩子，看谁家想买个儿子什么的。”
“人贩子也不会要我的，如果现在真有人要我的话，不用人卖，我自己就跟着走，你看怎么样？”
“别臭美了。”
李强看罗丹坐了下来，便压低声音说“哎，你听说了吗？那个外号叫什么‘大岛先生’的工人钱正隆，他老婆昨天夜里在自己的家里割了脉，血流了一地，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呢，也不知怎样了。”
罗丹不由得一愣“难怪我今天来上班时，楼下站了一堆人在那嘀咕着，我也没往心里去。”对这一结局，罗丹还是深感意外。
“他们议论的可不是‘大岛先生’家的事。”
“你刚才不是说……”
“刚才楼下议论的是公司那帮离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们要集体去省里上访。”
“去省里？不是己经去了吗？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议论啊？”罗丹简首要糊涂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有那么多的意外传来。
“哪儿呀，原来去的那帮是到市里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知怎么回事，家里这帮人又要进省了。刚才王主任来电话，要你和我把公司最近的生产情况、职工的安居乐业的情绪形成材料上报给市里，生产情况我来写，职工的情绪吗是不是就该你来写了，这样的责任还是分的清楚点好吧……”李强有意拉长了话音却没有下文，罗丹明白他的意思。
“这材料公司准备什么时候要？”
“要求我们在两天之内交稿，当然啦，是越快越好嘛。哎，要把握着写啊，老板很重视，可能还要亲自过目把关的，搞不好还会亲自送到省里呢。”李强临走还不忘关照罗丹。
罗丹只好将手里自己那篇“风雨中的牵手”先放一放了，工作要紧嘛。老板早就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罗丹心里当然明白：在这关键时刻如果冲不上去，老板会怎么做不说也想象的出来，那这个饭碗是肯定保不住了。
在这个古老的小城，下岗工人似乎己经人多为患了，站在大街上一声吆喝“三轮”立时就会有一大帮人将你围住，争先恐后地问你干什么活，甚至有人连价钱都不问就跟着你走，唯恐这份活计被别人抢了去。
这种情景见的多了，罗丹对手中这份工作也就格外在意。
但不管怎么说，公司的这份材料罗丹还是不愿在办公室里写，因为写这样的稿子无非是为老板歌功颂德，总不能把“大岛先生”一家如何艰难度日写进去吧，也不能把退休老工人的牢骚写进去吧，罗丹知道就算是自己有那个胆子把这些真实的情况写进去，公司也不会上报到省里。而公司里的人们对这类稿件大多是很反感的，尤其是家中有下岗工人的，所以罗丹便告假回家去写稿子。
说真的，写这样的稿子真的很难，不要说公司的人看了会反感，就是罗丹自己写着写着也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好像谎言被人当众揭穿一样的狼狈，有几次她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虚伪，便将己写了一半的稿件摔到地上，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可是一想到如果据实而写，就会写丢了饭碗，现在找份工作难着呐，没看见电视屏幕上的招工广告，几乎一水都招18--20几岁的年轻人，迸星一个放宽到35岁，还要气质好的，就凭自己这张苦瓜脸说是40岁，没准人家还会以为我有五十多了呢，连朝夕相处的丈夫都要外出另寻新欢，何况人家是花钱雇来做生意的。罢了，捡起来吧，这也叫“捧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就是古时候不是也有“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之说嘛，即在人家手下打工，自然就得为人家抬轿子吹喇叭嘛，我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没必要做什么清高，我本来就是一个凡人嘛。
说来也真怪，这样想了，稿子写起来也就顺畅了许多，罗丹将脑子里能想起来的喜庆话一股脑儿运用到笔下，第二天便将稿子交到王主任的面前，虽然后来又改过几次，但总的说来，老板对罗丹的文笔还是比较满意的。
李强的稿子就难写多了，生产情况太虚不行，太实老板不满意。这是上报材料，究竟是亏是盈要根据老板的意思，以李强平日里的经验是，如果针对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那就是“亏”，绝对没错；如果是检验企业在老板接手后的经营状况，那就得斟酌了，不能不盈，也不能多盈，要适当地盈那么一点利，或者拉个平保个本就行了；如果要评选杰出企业家的政绩，上什么名人录的话，那生产一定要大盈，而且还要轰轰烈烈地盈利。最好把老板写成公司的救世主，工人们都感激涕零地自愿要为老板效犬马之劳。
但这样的稿子如果让公司的职工看到了会有何感想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今天这篇稿该何去何从呢？李强实在把握不了老板的真实意图，首接问吧，老板反感，只能用话去探，如果把老板的意思领会错了，那可真是天灾，心情好呢打入冷宫，心情不好呢炒鱿鱼是没说的。稿子上的盈亏数额还要能符合上公司的财务报表，为此还要和财务部门沟通好，财务人员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的。这样的稿子谁接都会头疼的，往往为了一个数不知需要请示多少遍，赔多少笑脸呢，所以尽管多少年来李强在丰泽有色金属公司一首是公认的笔杆子，可还是写了几遍也没有得到老板的认可，他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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